訓練場上。
    等白招賢走後，趙狩嘴角的淺笑慢慢平複下去。
    他不是個愛笑的人，如果沒有必要，他甚至不太想做出多餘表情，特別是在收獲了一堆複雜目光後。
    加入儀鸞司的事情比他想象中還要順利，他今早起來查看了下，錦木紅盒中的魅珠顏色還是那樣鮮豔，證明趙狩的美人計十分成功，暫時沒有人懷疑白招賢等人對他的偏愛是出於容貌根骨以外的地方。
    暫時保住了秘密，這讓他心情愉悅。
    由於他加入儀鸞司之前的身份是世家子弟，沒學過拳腳功夫，訓練場的教員們隻給他擬定了最基本的訓練項目，包括站樁、攀爬、匍匐等。
    練完了這些，教員們看趙狩還有餘力，便試著讓他打磨根骨，練習儀鸞司新手們人手一本的基礎功夫《蘇醒四式》。
    其中涉及到的經絡穴位趙狩不需要別人教，但有些地方還是需要熟手配合。
    這個時候就需要陪練上場了。
    白招賢許諾過要給趙狩兩個陪練。
    趙狩對此有心理準備。
    但等這兩人上場的時候，趙狩雙眸不經意間跟其中一個對上，就再也挪不開。
    隻見這個人眉目俊俏，身姿挺拔，高瘦但不文弱，雙唇兩邊都往上翹著，看著就極為高興，對自己即將上場被人揍顯得興致勃勃，躍躍欲試。
    他甚至還有空跟趙狩擠眉弄眼：“怎麼，看到我高興壞了？”
    趙狩頓時一臉吃到不明生物的表情，一言難盡。
    他表情惡劣地瞪著這個人，咬住後槽牙：“沈一凝，你他娘的為什麼在這？”
    沈一凝笑得開懷，得意洋洋：“給趙兄弟當陪練啊。真不巧，原本分配給兄弟你的陪練有兩個，其中有一個今天起來身體不舒服，我嘛，剛好為人比較熱情好客，就想著，反正咱兩同鄉一場，正好我也沒啥事可做，就過來代代班。”
    假的。
    這明顯是假話。
    哪怕是給儀鸞司的人當陪練，要挨揍，對於普通百姓來講，也是一樁好生意，不可能有人因為一個身體不舒服就找人代班。
    更何況，看場上教員們射向沈一凝的目光複雜不含輕蔑，再加上昨晚他剛入住小屋就被這個家夥找上門，就知道這人在儀鸞司還算混得不錯，不可能淪落給陪練代班的地步。
    綜上所述，這個人就是衝著趙狩來的。
    趙狩暗恨，不怒反笑：“那更巧，我今天隻需要一個陪練，你回去吧。”
    沈一凝繞了一圈，重新出現在趙狩身邊，不可能被他三言兩語就趕走，於是懶洋洋地笑了笑：“儀鸞司規定，小的隻是遵命而從，還請趙大人不要為難。”
    在趙狩和沈一凝刀光劍影時，另外一個陪練全程安靜如雞，得不到半分目光。
    磨了些時間，有些口幹的趙狩舔了舔下唇，右手指著陪練們來時的路：“不要說廢話了，給我滾！馬上！”
    趙狩的不耐煩模樣引起了沈一凝極大的興趣，他指了指自己格外欠扁的臉：“我不明白，你看見我像見著仇人似的，之前就巴不得砍死我，我現在上趕著過來找揍，怎麼你反而一點都不高興？你難道不想光明正大揍我一頓出氣嗎？”
    想不想光明正大揍沈一凝一頓出氣？
    想，當然想，趙狩都快想瘋了。
    但比這更迫切地是，趙狩更希望他往後餘生，都不要再見到這個人。
    於是趙狩平靜下來，用極莊重極認真的目光注視沈一凝，輕輕地說：“那我今天把話給你說清楚了，沈一凝，我現在隻會因為你無緣無故出現在我麵前，讓我想起從前而不高興，並不是說我對你這個人還抱有高興或者討厭這種極端情感。”
    已經對這個人的所有行為都無所謂了。
    已經不對這個人抱有任何期待了。
    所以連心癢難耐和心煩意亂都一並收回了。
    明明趙狩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格外平靜，眸色也極為寡淡，但沈一凝就是有一種感覺。
    他覺得趙狩現在很難過，是一種千帆閱盡、心如死灰般的難過，一瞬間讓他手足無措，讓他有一絲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