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躺在自己的小屋屋頂，趙狩雙手枕在腦後，目光幽沉，嘴角上翹，一派閑適，但心中不像麵上那麼平靜。
    臨海趙氏多年來依靠權貴名頭犯下種種罪行，細究起來，倒也算不上多大的過錯，犯不著抄家滅族，但權貴鐵了心給其他附屬家族一個深刻的教訓，那全族上下幾百條性命便不得留下。
    他趙狩前世之所以逃得性命，隻是因為為情所傷，私自離家療傷去了，避開了沈一凝，也避開了全家上下三口全滅的下場。
    而這次呢？
    這次隻是因為加入了儀鸞司，成了儀鸞司的寶貝疙瘩，隻是輕飄飄的一紙公文，連趙狩出麵辯解都不要，直接就將前來追殺的人打回去了。
    儀鸞司，果真好大的威風。
    “少爺，”麵容老態的管家奴站在屋頂下，抬頭仰望，“屋外有人請。”
    “誰？”趙狩才問出口，眼皮微掀便看到一道熟悉的影子，頓時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隔著一道高牆，雙手平直放在身側的沈一凝仰頭去看，下意識露出一個模糊但清爽的笑容。
    這種笑容無疑是趙狩十分熟悉的，帶著客氣而疏離的，甚至帶著一絲微不可見討好意味的假笑。
    因為不是由內心發出的笑容，甚至無法感染到趙狩。
    趙狩翻身下來，來到沈一凝麵前，懶洋洋地問道：“喲，是什麼風把我們的沈大少吹來了？”
    沈一凝笑了笑：“你非要這麼說話嗎？”
    分明是帶著責問意味前來，但他非要裝作什麼都未曾發生過，自來熟地上前，用那種包容的目光細細打量趙狩。
    趙狩確實是漂亮的，不是少年人普通的那種漂亮，是一種少見的帶著攻擊性，銳利的漂亮。
    即使沈一凝心中對趙狩存在偏見，仍舊無法昧著良心說趙狩的皮相不好看。
    “子文兄……”見趙狩皺眉見流露出反感意味，沈一凝登時改口，“趙兄，你倒是讓我一頓好找啊，之前不是說好了舉薦人在我和李兄弟之間考慮嗎？怎麼我從馬行回來，就沒見著你了呢？”
    趙狩不以為然：“難道你走之前就沒做好我直接閃人的準備了嗎？”
    沈一凝繼續笑：“倒是做好了，隻是沒想到趙兄半點沒有遮掩，你就這麼不待見我？這讓我懷疑你從前說喜歡我，也隻是玩笑話罷了。”
    “是的，本就是少年人的玩笑話。”趙狩不在意地點點頭，輕描淡寫間將從前的荒唐舉動歸納到少年人不成熟。
    雖說早有這方麵的預感，但趙狩當真說從前的喜歡都是玩笑，沈一凝的笑容便有些勉強。
    他低低說了一句：“玩笑嗎？”
    他被富家子弟狂熱追求時，虛榮心爆棚、忐忑、驚慌，乃至後來的厭惡，這樣深刻的經曆，對於現在的趙狩而言，隻是一段玩笑嗎？
    可以被對方輕飄飄的一句話否定的玩笑話嗎？
    沈一凝深吸一口氣，後退了半步，麵上看不出任何的動容：“說好了，從前的荒唐事隻是玩笑。”
    趙狩隨意點了點下巴，態度輕慢道：“是。”
    說好了，隻是玩笑話。
    沈一凝再度後退半步，是從屋內透出的燈光撫摸不到他俊美臉頰的距離，他深深看了一眼趙狩，突兀地笑了起來：“知道了，我知道了。”
    趙狩被他這突然的一笑，搞得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