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匪  第二十三章-誅心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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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杯在人掌心的咖啡被捂得溫熱,可是已經沒有來喝咖啡的人了。
    這是一個沒有梁圓,也沒有韓妄的冬天。
    兩個人就這樣分開了。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很多人覺得他們不應該在一起,可分開了一樣還有很多人覺得他們不應該分開。
    韓妄去往別城期間,路小雨千方百計的打聽梁圓到底被送去了什麼地方,但是韓家上下自然都是守口如瓶,外人更不可能知道他的去向。梁圓這個人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就和他的到來一樣突兀。
    沒有韓妄和梁圓雞飛狗跳的日子過得很快,眨眼就嘩啦啦的過去了半個月。之前那兩人沸反盈天的時候路小雨隻覺得聒噪,可如今一切都歸於平靜,他卻覺得心口好像空出了一大塊。
    有天閑來無事他坐在自己別墅二樓的外掛式陽台上抽著煙,外麵忽然紛紛揚揚飄起了雪。冰涼砭骨的雪花飄落在他的眼睛裏,抹除了從前那個無牽無掛也無心的韓妄,也誅殺了從前那個不怒不悲也不會反抗的梁圓。
    路小雨叼著煙愣了一會神,然後突然發火了似的把煙吐出來丟在地上,一邊火急火燎穿著外套一邊飛奔下樓。半個月前韓妄離開這裏趕去軍隊是下著雪,如今路小雨拖著董謙去王朝也是下著雪。
    王朝還是王朝,可是江山已經改朝換代。
    門童見有客人來便拉開門,隻見路小雨和董謙一前一後走路生風的進去。踩著柔軟又裝飾繁雜的地毯走到電梯門前,正趕上電梯門開,迎麵撞見羅豁從裏麵走出來。
    大傷初愈的羅豁臉色還是有點不好,走起路來的樣子還是有點虛,電梯門一開,一見到路小雨這位爺忽然驚了一下,條件反射似的後退半步:“路、路公子?董先生?”
    路小雨也不管羅豁下樓要去幹嘛,一把揪著他西服領子把他拽回電梯然後火速按下32層的按鍵,他身邊一群小跟班沒有吩咐也不敢跟著。可腦子一向轉得很快的羅豁顯然是早料到會有這麼一遭劫數,於是率先開口:“我真不知道梁老板去哪了,一是我沒有那麼大能耐。二是如果我真的知道的話,我早就被韓家滅口了啊!”
    電梯裏有明晃晃的四麵大鏡子,路小雨看得見自己的神情好像凶神惡煞:“那我找邱明,他在的吧?不在也給我叫回來!”
    常年冷淡的董大醫生拍了拍路小雨肩膀:“冷靜點,羅經理身體剛好一些你就這麼嚇他。而且梁圓好歹當了人家好幾年的老板,他要是知道在哪怎麼可能不去救呢?”
    常年鹹吃蘿卜淡操心的路小雨不言語了,眼盯著電梯到了三十二層。三個人一起走出來,就能看到三十二層幽暗如同沉入水底的長廊。
    梁圓曾無數次的從這裏走過。可是現在,他可能再也無法來到這裏了。
    邱明正靠在3201房對麵的牆上抽煙。
    路小雨就站在電梯門前看著吸煙姿勢熟練的邱明,想起來的卻是他剛來王朝跟著梁圓時那副青澀倔強的樣子。像春草初生,像雨後新葉,幹淨明朗得和這裏格格不入。
    好像那個人甫一出場時刺眼的風華絕代,如今卻已不知所蹤。
    感覺到有人來,邱明把頭轉向這邊看到路小雨他們。他神情淡淡的,抽了一半的煙夾在指尖:“這裏已經沒有故人了,還要來嗎?”
    路小雨說:“羅豁不知道還情有可原,可是你真的不知道他在哪?梁圓被韓林劫走那天明明是你陪著他啊。”
    煙灰微微一顫,悉數飄飄灑灑落在邱明鋥亮的鱷魚皮鞋上。他眼睫垂下,第一次顯出有了裂縫的情緒。
    “我被人從後麵打暈,醒來的時候梁老板就不在了。”
    那是他最後一次看見梁圓。那時梁圓瘦弱,顫抖,無助,甚至絕望。他抱了抱他,然而還沒有來得及安慰他,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他。”
    邱明呢喃著這句話把頭垂下。路小雨看得有點揪心,語氣也就沒有剛才那樣咄咄逼人:“其實我始終覺得梁老板不像萬氏派來的人,如果他真的是,萬氏真的不管他?”
    既然有心和韓家對抗,那必然是不怕得罪韓家。而梁圓又是很重的籌碼,他們會輕易扔掉?
    不會的。
    邱明這樣想著,可沒預料到第一個等來盤問梁圓去向的竟然是路小雨。
    雙方都陷入良久的沉默。
    煙圈漸漸散開去,好像一場幻夢將醒。路小雨看著那煙圈散開的輪廓幽幽地開口說道:“昨天紀薰然給我打電話問我韓妄去哪了,她突然聯係不上他了。我說我也不清楚,可能韓妄是去找梁圓了吧。”
    路小雨閉了閉眼睛:“我也不知道這麼說對不對,反正我不想讓韓妄娶一個他根本不愛甚至想殺掉的女人。雖然放棄梁圓的是他,可是最愛梁圓的也是他啊。”
    可能紀薰然會那這件事告訴韓林或者韓善,可能以她軟弱的性格也是無所作為。然而無論她怎麼做,路小雨都想讓她都知道自己代替不了梁圓。
    盡管梁圓是一個男人,盡管梁圓已經不在了。
    也可能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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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正是梁圓消失後的第十七天。這幾天都在下大雪,韓善最討厭下雪天了。
    她坐在家裏客廳的落地窗前如常的逗弄那隻幾個月大的折耳貓,可她今天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窗外北風卷著鵝毛大雪,白色風暴如同席卷整座幹淨又齷齪的城市,她看不清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
    其實她一直都沒有看清過自己,從小到大都沒有。韓善一直都是這樣跋扈又囂張的女子。她家境優渥美貌絕倫,思維敏捷邏輯嚴謹,所有人都欽佩她甚至崇拜她。
    可是她從來沒有過快樂。
    她很小的時候喜歡自己的青梅竹馬,她想對那個男孩子好,想讓他喜歡她。可是後來她卻親手毀了那個男孩子的一生,因為他還是不喜歡她,他隻是怕她。那年韓善十五歲,她的青梅竹馬桓子文十六歲。她親手閹割了他的那個夜晚也是下著這樣的大雪,她手裏握著一把土耳其彎月匕首,明明比血泊中的桓子文更加惶恐不安,可她還是麵無表情的看著他痛苦掙紮,然後發了善心似的撥打120。
    從小就有這樣可怕的犯罪力,韓善都覺得自己該被千刀萬剮。
    突然折耳貓小小聲的喵嗚一聲,好像是韓善把她抓痛了。韓善回過神來把它抱進懷裏,這時萬鎏也拿著本書走過來坐在她旁邊,然後習慣性笑咪咪的推了推眼鏡:“又發呆,還穿著小裙子在窗邊坐著,多冷啊。”
    說著,這個高大筆挺的男人單膝跪下來,把手裏的書夾在肚子和大腿之間,然後把貂絨外套輕輕披在她身上:“我猜你在想你小時候,對吧?”
    韓善略有羞赧。她鮮有羞赧也鮮有默不作聲,唯獨對萬鎏。
    萬鎏修長手指點在韓善挺翹鼻尖,笑得純良無害又及其寵溺:“還像個小丫頭一樣,快起來吧,到床上去坐。”
    韓善抱著折耳貓從地上爬起來,這時聽萬鎏突然說道:“今天我派人去了醫院,得到通知,唐鈺的手術失敗了。”
    韓善腳下一滯險些跌倒,萬鎏眼疾手快扶住她,語氣如常平穩沉靜:“人死了。醫院前天下了死亡通知書,昨天我才派下屬把屍體領回來。”
    韓善的太陽穴突突的跳,震驚得有些頭暈目眩。萬鎏繼續說道:“這事千萬保密,尤其對梁圓。雖然他現在進去了,但是韓三肯定還是放不下他,把他救出來也是遲早,所以唐鈺是我們唯一的籌碼。”
    韓善忽然覺得對梁圓太殘忍,可她沒法仁慈。仁慈都是強者的天賦,她隻有弱者的陰險毒辣。雖說她從來就不太在意別人的死活,可還是第一次這樣為一個人的死亡而震悚。
    萬鎏抱著她坐在床沿,在她卸了妝卻還是非常美豔嫵媚的臉蛋上親了一口:“還有啊,應該盡快把紀薰然和你弟弟結婚的事提上日程。梁圓必然死心。他死心了會更聽話。何況紀薰然那丫頭沒有心計,對你還言聽計從,這件事易如反掌。”
    ……這個滿肚子壞水的斯文敗類啊。
    韓善想著,腦海裏卻忽然浮現出韓林那張英俊而陰鷙的麵孔。
    這才是真正的敗類。
    萬鎏囑咐完上麵的話便把她抱在懷裏,指尖溫存,如同安撫一隻溫順的名貴母貓。金絲眼鏡在暖黃色的臥室壁燈照耀下閃爍著黃色光輝,完全將他的眼睛藏在鏡片之下。
    其實剛結婚的時候他不懂韓善憎惡韓家的原因,後來他隱約感覺到是韓林的緣故。而且婚後的第三年,韓林依照韓老爺子的遺囑對韓善進行了親子鑒定,結果雖然確定韓善是韓家子嗣,可萬鎏很敏銳的察覺到事實絕對並非如此。可那並不重要,他要的是一個乖馴的妻子、一位身份地位尊貴的名媛、和一柄有能力對付韓家的利刃,韓善已經很好地完成了她的使命。韓善自己也心知肚明,生在這樣的家族,情愛是最廉價的東西。
    而心裏還存著愛意的韓妄,遲早會一無所有。

    作者閑話:

    關於韓家和韓善,在後麵會有番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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