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匪 第十九章-皈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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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路小雨可算是知道什麼叫「小祖宗」了。
在醫院住院的這幾天,梁圓讓韓妄坐著韓妄絕不敢躺著,讓他躺著他絕不敢趴著。路小雨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你丫是不都快忘了你姓韓了?要不你跟他姓?三菜一湯的待遇愣是提升到七菜一湯,人家吃不下了就扔,連剩飯都沒有天天換新鮮的,你這是錢大燒的慌啊?
韓妄可不管這些,說句難聽的就是妻奴一個。好飯好菜的伺候著不說還得看著人家梁老板的眼色,活活像個被下了降頭的。
路小雨不止一次的和董謙說韓妄遲早會栽在梁圓身上。每次董謙都是神色淡淡的回答,那又怎麼樣,梁圓遲早會死在韓妄手裏,公平。
公平。
用你愛戀,換我一命,也算公平嗎?
然而兩個男主角並沒有考慮過這些。他們會趁著天氣很好的時候出來醫院散步,迎著有些涼的陽光走著,好像把這個世界都拋在了腦後。
下午三四點鍾的時候,街上人不多。韓妄替梁圓係緊圍巾,手又重新緊緊的攥住他的。覺得太涼了就把手放進自己口袋裏,路過便利店的時候又買了一杯熱咖啡讓梁圓暖那隻他牽不到的手。
梁圓的氣色比起之前好了很多,但還是有點蒼白蒼白的。他側臉線條優美,好像古希臘那些高貴冷豔的雕塑。
“多快,都十月份了。”
梁圓微微笑著,眉梢眼角都是搖曳多姿的笑意:“咱倆都認識好久了,三少爺。”
韓妄看了他一眼,說:“就是應該更早認識才對,讓你一個人在外麵漂泊這麼久。還有能不能別叫我三少爺,你才是我的少爺和祖宗啊。”
梁圓笑意不減,在韓妄手心裏的那隻手動了動:“我知道你脾氣,不叫就是了。”
兩個手牽手的高大英俊的男人當然非常引人注目,路人總會對他們投來好奇探尋的目光。雖說梁圓臉皮厚,但被這麼多人側目還是會覺得有點不自在。然而韓妄選擇性失明一樣的不為所動,反而把梁圓更拉近了一點:“離我近點,暖和。”
梁圓說:“我知道你想問,我自己說。”
韓妄心裏一動,聽到身邊梁圓雍容清貴的公子音:“那顆腎是我拿來還別人的情的。你知道我念書隻念到了高中,他是我從小認識到大的同學,脾氣很好,總會幫我。不是金錢上的饋贈,是精神上的安慰。”
韓妄條件反射的想發火,然而又生生忍住。梁圓感覺他攥著自己的那隻手持續用著力,但最後還是鬆了下去。梁圓在感到手掌不疼之後才敢繼續說道:“他是在我沒入行之前唯一的朋友,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我究竟在做著什麼生意。他不是道上的人,有老婆有孩子也幹幹淨淨的,我真的不想因為想還人情而牽連他。”
韓妄抿抿嘴唇,然後重重捏了一下梁圓漸漸熱起來的骨節分明的手:“行,你說了算。”然後垂著頭,半是懊惱半是沮喪的道歉:“對不起,剛才又弄痛你了。”
街上的人逐漸多了起來,梁圓笑著說沒關係,那是似曾相識的眉眼深處黯然的風情。他靠近韓妄,空出的一隻手去牽了他的手,然後輕輕的親在韓妄的臉上。
那叫做親,不叫做吻。就像很多的喜歡,並不能稱之為愛。
韓妄在梁圓雙唇貼上自己臉頰的一瞬間,心裏突然嘩啦啦的開出一大片一大片燦爛的玫瑰花。哪管得上有沒有人在看,一把揪過梁圓,然後就是劈頭蓋臉的親下去。
又窒息又刺痛的,果然是韓妄給的愛。
兩個漂亮男人當街擁吻顯然是很值得的人駐足的畫麵,韓妄已經可以想見接下來自己的未婚妻和她的娘家會有什麼反應:韓三少竟然是個同性戀,他竟然選了一個男娼都不選紀家千金,這難道不是在狠狠打紀家的臉嗎?而梁圓明顯也想到了這一點,很無奈的攤手:“謝謝你的愛讓我被你大哥拿槍指著頭,也讓我被被紀家列進暗殺名單。”
韓妄揉揉梁圓硬得刺手的頭發,然後抱著他,把他的頭貼近自己的胸膛:“所以你不要離開我的視線,我在韓家一天,你也就安全一天。”
離開地獄就會墜入深淵粉身碎骨。而身處地獄已久,自己都快不知道正常生活究竟是什麼樣了。想及此,梁圓垂下眼簾,很是自嘲:“我一直覺得我膽子不小,可我從來沒這麼擔驚受怕過。朝不保夕,如履薄冰,可能描述的就是現在吧。”
即便如此,你還喜歡嗎?
韓妄明明感覺自己在擁抱著梁圓,可卻感覺不到那個人的依戀與愛意。他甚至都沒敢問出剛才自己一直在思考的問題,這是他破天荒有“不敢”這種念頭。他怕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甚至隻是一個一戳就散的謊言。那他該如何確定梁圓對自己的是愛呢?通過一遍又一遍的傷害他再拯救他?還是一次又一次分崩離析後再重振旗鼓呢?
好像唯有滿身是血的抱在一起,這樣的愛才叫做真實的愛。
恰在此時,梁圓放在外衣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本來是沒人理會的。然而手機接連不停的響,梁圓隻能伸手掏出手機。隻是在看到來電人是邱明的刹那,他感覺到韓妄的目光頃刻間比死更冷。
韓妄把視線移開:“接吧。”
梁圓聞言按下了綠色的接聽鍵,隻聽電話另一端邱明的聲音一如往昔謙卑卻剛硬:“老板。”
梁圓輕輕“嗯”了一聲,仿佛是察覺韓妄就在他身邊,邱明的聲音放沉下去,即便他身邊異常嘈雜也絲毫沒有擾亂:“老板,出事了。”
梁圓的表情看不出波動,甚至還保持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我知道啊,不出事你們也不會找我。說吧,萬氏做手腳,還是條子來了?”
邱明語氣沉了下來:“羅經理被殺了。”
梁圓的笑意僵在臉上,然而眼中光芒卻是一絲絲消減:“羅豁?怎麼死的?”
邱明那端聽起來更加嘈雜:“一槍爆頭,死在王朝的地下停車庫裏。”
但凡熟識梁圓的人就知道,羅豁就是他的左膀右臂,更是沒有血緣的親兄弟。兩個人一起打拚開拓王朝產業,羅豁當然也替梁圓擺平不少麻煩殺了不少人。想必有很多人想弄死梁圓,但想殺掉羅豁的人恐怕是更多。
動羅豁即是動梁圓,羅豁一死,怕是自己也不遠了。
掛掉電話,梁圓靜靜的把手機放回口袋裏。
韓妄看他臉色大概猜出一二,但是梁圓不說他也沒敢開口問——自從梁圓被自己打傷進醫院這事一出,韓妄感覺自己有了天大無比的軟肋。
“羅豁死了。”梁圓邊說著邊急匆匆走向街邊,伸出手臂攔車:“我打算現在回王朝,你要跟著我一起?”
韓妄心裏一凜,他眼前的梁圓眉目依舊淡淡,可覆在上麵的光輝卻如流沙一點點流逝。看見在半空中揮舞攔車的那條胳膊細得驚人,韓妄心中又是一凜——大家眼中呼風喚雨的梁老板,不過是這麼瘦削又這麼脆弱的一個普通人而已。既然他是普通人,又為什麼要承受超乎常人的苦痛呢?
果真是多大權勢,便有多少折難嗎?
終於有車停在梁圓身前,他拉開車門坐進去報了王朝的地址。韓妄傾身上車,然後慣性的握住梁圓的手,發現他的手竟然在微微顫抖。
“多可怕,我居然不確定是萬氏還是韓林下的手,我防備都不知道應該防備誰。”
梁圓緊緊攥著拳,眼睛看著窗外疾馳的景致,暮色一絲一絲籠上他的麵容:“總覺得會有事情發生,而且就迫在眉睫。可能明天,也有可能是後天。”
韓妄用力把他整個身子圈在懷裏,下巴抵在梁圓瘦削的肩膀上:“有我呢,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你說。”
梁圓亮盈盈的目光忽然顫動起來,從車窗外那一塊狹小的血色殘陽移到韓妄真誠而篤定的麵容上。蒼白又單薄的嘴唇翕合幾下,好像有話要說:“韓妄,很久以前就想告訴你的,其實我是……”
然而那兩片薄薄的嘴唇顫了顫,最終又合上。
“……其實我很久以前,就開始喜歡你了。”
一句喜歡,猶如一聲悠長,悠長,又輕悄的歎息。
韓妄直覺他想說的並不是這一句,但是他不想拆穿梁圓這樣動人的謊言。他不忍心,更舍不得,就算以生命的代價去做這樣一場春秋大夢也在所不惜。
“笨蛋。”韓妄的心跳得很快,這是他第無數次對他怦然心動。韓妄皺著眉頭,更緊的把他攬進懷裏:“我們之間不用說這個。”
可他清楚的感覺到梁圓分明在顫抖,卷曲的睫毛上掛著零星破碎的淚水:“我可以信任的人又少了一個,你們一樣,終究會一個接一個的離開我。”
韓妄安慰似的吻了吻梁圓濡濕的眼角,心裏想的卻一個字都沒有再說出口。
——就算你一無所有,親人離散,骨肉分離,手足屠戮,摯友背叛,你的身邊起碼還會有我。即使你看著我的眼神就和看著惡魔沒有什麼區別,可我卻是全世界唯一一個永遠不會拋棄你的人。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願意用我所有,隻換你停下腳步回頭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