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個上午，時秋的粉絲便從四千多萬跌到不足兩千萬。
    邵達給他回了個“OK”，讓他慢慢等著，不要心急。
    半個小時後，時秋看到後援會的官博更新了動態，其中內容正是他的轉款截圖，並配上文字，一筆一筆地交代了錢的去向。
    鐵證如山，他迫切地想知道粉絲路人們會怎麼回複這條澄清，對於沒有做過的那些事情，他絕對不認。
    然而撲麵而來的不是他想象之中的道歉和寬慰，熱評第一的位置上，隻有網友冷冰冰的三個字：別P了。
    往下再看，評論裏罵聲依舊，一個比一個難聽，紛紛言說這些是他用來轉移公眾視線的借口和說辭，對於這一長串的轉賬明細，無人相信。
    當所有人都站在你的對麵時，不論如何解釋，也是百口莫辯。三人成虎，人總是會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然後忽略一切旁音，義正詞嚴地恨聲怒罵。
    之前有多大的期望，現在就有多大的失望，時秋心寒得如置冰窖。
    人們說他撒謊成性，不但隱瞞了感情史，還隱瞞了出身和家世，對於他後援會新更的這條澄清動態，冷嘲熱諷的不在少數，卻幾乎一致認為這是他的故技重施。
    眾多的罵言中，他隻看到寥寥幾人評說著：“這好像是真的。”
    可是對於這樣中肯的字眼，人們好像直接無視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各樣的諷罵。
    “說吧，一條多少錢，我也來賺個零花錢。”
    “都這種時候了，時秋狗還抵死不認，別洗了。”
    “狼來了的故事聽過嗎？”
    “別洗了。”
    “七千萬時秋能一口氣拿出來？我給他算過了，他就算真的能賺，也不可能一口氣賺這麼多。”
    “這麼假的數據居然還有人信？醒醒吧，時婊又開始演戲了。”
    “不過是資本給他洗白的常規操作而已，勸一句，別洗了，大家不是傻子，是真是假難道分不出來嗎？”
    本來，時秋還打算請時姑姑出麵當個證明人，如今一看，外界隻怕會覺得這是他專程弄來的一個托兒。既然這樣，還是不要把時姑姑攪進這渾水中了。
    時悅書的電話卻在這個時候插了進來，時秋本想直接掛斷，可想了一會兒後，還是決定親口問問。
    “哥。”
    “擔不起。”時秋冷笑一聲，“我這樣的白眼狼，當不起你的哥哥。你有事就說吧，不用拐彎抹角。”
    “你的事情是我透露出去的。”
    “我知道。”
    “你倒是直覺很準。”
    “那接下來呢？誣陷我、誹謗我、描黑我，這些事情你都做了，那接下來你還想怎麼整我？嗯？”
    時悅書半天沒有出聲，時秋一個人自說自話：“你爸媽養我長大，我很感激他們，所以你當初想出去時，我沒有反對，我覺得我報恩的時候到了。於是在你高三那年，我在外工作存了一年的錢，準備送你出國，後來機緣巧合，我出了道。你隻看到我人前風光，可你這些年有沒有問過我是不是真的喜歡這種生活？我出道都是為了誰啊？”
    “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哪裏惹怒到了你，讓你這樣給我潑汙水，詆毀我。如果你隻是嫉妒我的風光，那行，反正我現在名聲也毀了，節目代言廣告路演粉絲全沒了，你總該滿意了吧？剩下來也就四年了，照這種趨勢，公司鐵定會把我雪藏……”
    “哦你還不知道雪藏是什麼意思吧？”時秋往椅背上一靠，心態莫名地輕鬆了起來，“雪藏的意思就是，公司不再為我安排任何行程、通告，也不會再讓我出專輯、拍戲或是錄節目，但是卻不會和我解約，我會沒有任何發展的空間。然後，在娛樂圈這個日新月異的地方，我會銷聲匿跡，我會漸漸地被世人淡忘。而你，也別再想從我這裏要一分錢。”
    “行了！”時悅書突然出聲嗬斥住他，“誰叫你自己曝出照片？誰叫你不接我的電話？誰叫你不聽我的勸？你活該！”
    時秋“嗬嗬”一笑，“那，誰知道你以後會不會忽然獸性大發，再用照片來威脅我呢？即便我這次妥協了你，那也一定會有下一次。有一必有二，你從小就是這個性子。”
    “那你現在回來吧。”時悅書出乎意料地服了軟，“我來解釋……”
    “謝謝。”時秋一口回絕，語態毫不客氣，“我是個野種沒錯，可野種也有自己的骨氣，這樣的施舍我不要，也不用你在人前專門做戲為我聲辯。我這樣被罵其實也挺好的，至少知名度又高了一層不是？反正黑紅也是紅，我不介意以這樣的方式讓自己家喻戶曉。你家養我長大，我在你身上花了這麼多錢，算是兩清了。從此以後，大路朝天，我們各走一邊，互不再問，你好自為之。”
    “對了，”臨掛電話前，時秋眼睛一迷，對他冷聲道：“我不會坐以待斃的。”
    二十多年來，溫文爾雅幾乎是所有熟悉時秋的人對他的一個代名詞，可在這之後，也隻有時秋自己明白自己，他從來都不是一個逆來順受、輕易服軟的人。
    如他所說，他有脾氣、有情緒，任何觸犯到他底線的事情，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出手反擊。
    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緒後，時秋打開電腦，在文檔裏條理分明地陳述了這些年的全部過往以及與時悅書有關的一切事情，發了一條很長的陳述書。之後，他又一次將這些社交應用軟件全部卸載，重回前幾日接單的寧靜生活。
    他沒祈禱有人相信他說的這些，但信不信在外，說不說由他。能夠為自己所爭取的，他不會白白放過。
    不多時，他給邵達發了三個字：“起訴吧。”
    “哥，你這次幹得真有魄力！我轉發了你的那條長微博，然後也把微博卸了，省得有黑子來噴我，反正眼不見心不煩。”彭悅時聲音輕快，盡是一股掩不住的高興。
    “嗯。”時秋下著麵和她聊天，問道：“你們學校沒人知道你和我的關係吧？”
    “沒，我之前怕打擾到你，一直沒說過，每次跟你打電話也是在樓下，我室友還以為我異地戀了呢。”
    時秋笑了一聲，“你好好上學，到時候找個好工作，再談個對你好的男朋友，順順利利的就很好。”
    她在那邊“嗯”了一聲，又問：“那你想好回頭怎麼跟魏哥說嗎？他還有半個月才能回來吧？”
    時秋道：“沒事，他好哄得很，三言兩語幾句軟話就能被我打發。”
    彭悅時很是羨慕，“你們感情真好。”
    “他曾經認我為信仰，而現在，是我以他為光芒。要不是有他這個念想，我還真的不知道怎麼麵對網上的謾罵，也不知道該怎麼撐下去。”
    “魏哥也是心大，”彭悅時抱怨了一句，“他就真的沒看一點兒國內的消息？”
    “難得沒事可以休個假，他本來對圈內的瓜也沒什麼興趣。之前我試探過他的口氣，問他萬一有人有急事找他怎麼辦，他倒是看得很開，說如果真有什麼要緊事，他經紀人也會聯係到我，讓我代為傳話。”時秋苦笑幾聲，“可碰巧天要整我，外麵都是我的瓜。還好他不知道，否則隻怕要鬧得不可開交。等月底他回國了，我的熱度差不多也該下去了，到時候再哄他幾句，這事也就過去了，我天天精算著呢，沒事。”
    “行吧，隻要你沒事就好，雪藏就雪藏，你那麼有才華，以後不愁沒有出頭之日。”
    “借你吉言。”
    時間一如既往地流逝著，時秋新發的那封陳述書在當天就引發了廣大的關注，可鑒於他在上麵所說的入圈初衷與之前訪談時提及的相差甚遠，於是吃瓜群眾們再次把他當跳梁小醜一般狠狠地嘲笑了一番，罵他饑不擇食，飲鴆止渴，為了洗白竟然什麼謊話都編得出來。
    隨後，時悅書自曝自己的身份，直接在網上曬出了時安遠的住院照片以及醫療賬單，並厲聲指罵時秋忘恩負義，短短幾句話就徹底否決了陳述書裏麵的所有內容，更指稱時秋出櫃的對象就是魏珂，兩人早在拍完《六韜沉浮》後不久就處起了對象。
    之前被辟謠得幹幹淨淨的魏珂，再一次被拉入了戰火之中。
    可論起公關手段，時悅書到底還是不如專業的團隊，魏珂工作室隔天又發了一封“理性吃瓜”的聲明，再次將此事推得一幹二淨。
    緊接著，又有人挖出時秋曾在《六韜沉浮》開播後的一天，與一個女生在上海的一家酒店開房，視頻錄像裏麵，時秋登記入住的時候，清清楚楚地攝下了他的整張臉。另外還有他獨自在酒店大堂等人的身影也被記錄得一清二楚，直到那個女生應約而來，兩人才有說有笑地朝電梯間去了。
    一時間，尖酸刻薄的話語再次如流箭一般襲來，控罵他腳踏兩隻船，男女通吃不是人。
    牆倒眾人推的局勢愈演愈烈，沒過幾天，他在拍攝《唐月之下》時軋戲《巔峰》、拍攝《楚漢》時軋戲《六韜沉浮》的舊事也被接連著翻了出來，繼之前所有的罵名後，他又被扣上了“不敬業”的帽子。
    盡管這些他一概不知。
    還是田莎打來電話跟他道歉，時秋才知曉了一些外界的動態。
    “對不起啊，我沒想到之前酒店求婚的事情會被人這樣翻出來詆毀你，我剛剛已經和祝添一起發了個微博解釋，娜娜也專門說明了一下當時的情況。”
    “沒事，你們不用太在意。”時秋看著網上的言論，滿臉苦澀，口是心非地回了一句，“有人想搞我，自然什麼都能指鹿為馬。”
    “那……你最近還好嗎？”
    “接接單，看看遊戲比賽，一天也就過去了，時間挺好打發的。”時秋裝作開朗，連連告訴她自己沒事，卻早已敵不住已經渾身顫抖的身體。
    “那就好，”田莎道，“你要是缺什麼東西，直接跟我們說就行了。”
    他忘乎所以地點起頭來，“好。”
    再有不到一個星期，魏珂就該回來了。時秋默默地安慰自己，平複了一下心態後開始找魏珂聊天。
    似乎隻有他的低音炮才能舒緩心底的痛楚和難耐，時秋看著倒數的日子，忽然覺得這個月過後，日子並不會好過多少。
    他要避著魏珂，不讓他為自己所累。好不容易才保下的人，不能讓他染上墨斑。
    期間，時姑姑給他來過幾次電話，告訴他時悅書似乎是去北京看病了。時秋聽後並沒有太多的反應，隻淡淡地“哦”了一聲，反正這人往後怎樣走，已經與他沒有任何幹係了。即便他每天都要來幾通電話騷擾，時秋也視若無睹，連微信也拉黑了。
    S賽的總決賽如約而至，時秋早早地就守在了直播平台前。他看不懂那些花哨的技能攻擊，隻能將眼珠子定在LOTD的五名英雄身上。
    一路過關斬將，好不容易才殺進總決賽的LOTD。
    這是十一月的第二天。
    然而最終的結果是，LOTD以0比3的成績不敵韓國的SSS。
    時秋能夠想象到魏珂現在的心情有多低落，他撥了電話過去溫聲安慰，魏珂卻說沒什麼大不了的，有輸有贏才是人生。
    他能夠這麼豁達，時秋感到欣慰。
    LOTD戰敗的消息在一夜之間傳遍大街小巷，時秋也關注著這個話題，第二天又開始一條條地看評論，隨後發現這些人裏麵，一多半都在吐槽徐若這個輔助不給力。
    “之前的春季賽和夏季賽也是，要不是徐若，LOTD是可以直接拿夏季季後賽冠軍的。”
    “是不是LOTD想換人來替他，所以就狀態不好了？他到退役的年齡了吧？”
    “徐若也是老牌選手了吧，怎麼還會誤判好幾次？”
    “他不會是故意出錯，打假賽吧。”
    ……
    “一把好牌，打得稀爛，LOTD這次就毀在徐若手上了。最近真是沒一件順心的事，天天還被時秋刷屏，頭都要大了，這個狗逼怎麼還活著？沒來由的看得心煩！這種人就該挫骨揚灰碎屍萬段！”
    時秋按住鼠標的手指都是一僵，一層淡淡的哀涼慢慢地湧上心頭。他可以不關注、不在乎，但是卻無法控製住自己不去想。
    心情這麼一低落，他又不自覺地想起前幾天FIVES群聊內其他四人的聊天記錄。
    之前本屬於他的通告，全部換了正處在上升期的嶽倦來頂替，這人和他一樣，也是選秀出身。長了一張女孩子們喜歡的桃花臉，還是憑著第一名出的道，自然備受歡迎。時秋心知肚明，公司這是要打算舍棄他，換個人來捧了。
    手機忽地一響，當看到屏幕來電的那兩個字時，時秋強壓下去的酸意直湧鼻腔，按下通話鍵後，對方低磁的音色迅速傳出：“悅秋，我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