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好端端的，突然就要搬家呢？”
    新公寓內，祝添和田莎正幫忙收拾著東西。見時秋半天不說話，田莎故意逗他一句：“不會是被人把之前的住處人肉出來了吧？”
    “對啊。”他苦笑著撒謊，“給我寄威脅信呢。”
    “這麼嚴重？不就是出個櫃嗎？至於鬧這麼大嗎？”
    “可能是我這次太過火，引起公憤了吧。”
    時秋隨口敷衍了一句，將行李箱裏的衣服一一收拾出來。事情已經有一個多星期了，網上仍每天傳著那些黑料。他不去多做理會，隻掰著指頭算著魏珂還有多久回來。
    十月份一轉眼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邵達前幾天還給他來了電話，原先定好的那些通告，隻剩下二十七號的粉絲見麵會了。
    “你現在最好不要出麵，我們正商量著趁時間還早趕緊取消，不然到時候會場會是什麼樣子，誰也預料不到。”
    時秋一切順從，現在正是處在風口浪尖的位置上，過多的動作怕是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倒不如沉寂一段時間，熱度總會下去的。
    思緒漸漸收回，時秋整理好了衣櫃，過來幫田莎打掃衛生。
    房子不大，才五十多個平方，住他一個人卻也夠了。新家遠離市區，坐落在一棟舊居民樓內，最為要緊的是，這裏的房租要便宜不少。
    除了魏珂給的那張卡，他可謂是身無分文，眼下又沒了通告，隻能暫時勒緊褲腰帶過活。
    “夏陽跟你聯係過嗎？”祝添問道。
    “前幾天跟我聊過幾句，也就是隨便問了問。”
    “沒事，你別想太多，有黑料的明星多得去了，不也是這麼熬過來了？”田莎安慰他，“守得雲開見月明，時間一長，都會慢慢沉澱下去的。”
    “嗯。”時秋謝了二人一聲，祝添擺擺手，“小事一件而已，這是莎莎朋友親戚家的房子，雖然舊了點，但暫時住一下還是可以的。我們怕你不方便出麵，所以就說是我要租的，以後房租什麼的也都是我來出麵說，你不用怕再被人找出來。”
    “謝謝。”時秋真心地又說了一遍，問二人道：“一起去吃個飯吧。”
    “還是別了吧，我們是無所謂，可你現在不同，還是能不出門就別出門了吧。”
    “那好，”時秋想想覺得也是，“算我欠你們一頓飯。”
    “行啊，一言為定！”田莎給他打氣，“等你重回巔峰，我們來日再聚。”
    送別兩人後，時秋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屋子裏，心中的落寞再次襲來。孤自坐了一會兒後，他打開電腦重操舊業，一口氣接下了四份廣告文案單和三幅插畫單。
    日子得一天一天地過，錢也要一塊一塊地掙。
    筆尖落在紙上時，他眼前恍惚一陣，等到回過神來時，畫紙上栩栩如生地印了一張英俊的側臉。
    心中有期盼，有亮光，雨打風吹又何妨。
    時秋一夜未眠，天明時分幹完了這七個單子。正想著去廚房下碗麵吃，手機就嗡嗡嗡地響了起來，他夠著脖子往身邊的屏幕上一瞧，正是彭悅時的來電。
    這丫頭大清早的打電話幹嘛？
    時秋滿懷疑慮，剛剛接起，她就在那邊大聲道：“哥你趕緊去網上澄清，就說時悅書說的那些話通通都是歪曲事實！”
    “他又怎麼了？”
    “你還不知道？”
    “沒，我這幾天沒上網，又出什麼事情了嗎？”
    “我也是剛剛才看到的，估計昨晚半夜就發出來了，有個微博號故意抹黑你，曝出了好多你之前的事情，這肯定是時悅書搞的鬼啊！不然那些細枝末節的事情，還有誰會知道？他是不是得了艾滋，連腦子都開始出問題了？你之前出那麼多錢供他讀書，他現在還要這樣踩你！”
    “先別急，你好好上課。”時秋反過來安慰她，“我先看看網上都說了些什麼。”
    他沒敢用大號，而是登了“落葉知秋”這個小號，上了熱搜的頁麵一看，高居榜首的話題隻有五個字。
    #時秋白眼狼#
    有個名叫“時秋滾出娛樂圈”的博主在昨晚十一點以圖片和文字的形式曝出了時家的近況。
    時父腦溢血住院半月未醒，病情不容樂觀，時秋知情卻不到醫院探視一眼，對其不聞不問，日夜隻有時母和弟弟輪流看護。不僅如此，時秋還拒絕為父親出一分錢的醫護費，時父住院看病所花的一切費用均來自醫保報銷及親戚朋友的捐助。
    一大段的文字看下來，時秋也提煉出了這則爆料的核心內容。在此之後，還附有病例及病床上戴著氧氣麵罩昏迷未醒的時安遠。
    “姑姑！”時秋立刻撥了個號碼追問，“你前幾天不是說我爸的情況已經穩定了嗎？怎麼會還不醒呢？還有那病房，不是說住個好一點的嗎？是不是錢不夠？”
    “我是怕你媽起疑啊。”時姑姑道，“那些錢我已經找了各種理由轉給你媽了，可你媽說不清楚後期會不會要更多的錢，沒敢住好一點的病房，我怕說多了讓她起懷疑，隻能隨她去了。總之現在該做的都已經做了，你爸的其他體征都挺正常，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
    時秋連著“嗯”了幾聲，轉頭又來撥時悅書的號碼。
    聽筒裏的忙音響了很久，時秋耐心地等著，直到最後傳來機械女聲時，他才掛了電話。反反複複撥打數次後，時悅書仍舊不接，時秋心亂如麻，又怒氣難扼。
    自從他自曝照片後，時悅書每天都要打電話過來，時秋對他已然無言，更是失望至極，於是再也沒有接過他的電話，連同那些陌生的、未存過通訊錄的號碼也直接一一掛斷。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時悅書對他這一態度的惡意報複，又連著打了三次後，時秋放棄了這一操作，馬上就找了邵達商量該如何澄清。
    “你之前給你弟弟還賭債的電子銀行流水還在吧？還有你供你弟弟上學，給他轉的那些錢，應該還有記錄吧？還有你轉賬給你姑姑的錢，也可以拿出電子憑證來。”邵達語氣堅韌，硬著脾氣告訴他，“你把這些找出來發給我。”
    “好。”
    時秋轉頭就開始翻之前的轉款記錄，整理了一上午才算收集完畢，大號登陸的一瞬間，各種私信、評論以及艾特迎麵而來。哪知他才刷新了一下熱搜榜，又有一個名叫“時秋，孤兒”的話題漲了上來。
    他腦子裏驀然一空，看著手機屏幕遲遲反應不來，二十八年的所有經曆一一從眼前飄過，一股無形的痛意慢慢爬上心頭，像新生的藤蔓一般緊緊地勒住了渾身的血管，他隻覺得現在的身體像是被什麼東西牢牢地纏著，逼得他透不過一點氣來。
    除了魏珂和家中的人，沒人知道他的真正出身。
    時秋顫抖著手指去點這個話題，首個營銷博主的新動態上毫無保留地向公眾揭露了這一殘忍的事實。在經曆了一個多星期的網暴後，他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了，總覺得那些話雖然是在罵他，可到底也是隔著屏幕，隻要看不見，心裏就不會多想。
    然而事實往往與想象背道而馳。
    他已經不想再去質問時悅書任何事情了，已經發展到了這樣的地步，什麼報複、什麼謾罵、什麼追問，通通都已經不再重要了，即便時悅書承認這一些都是出自他之口，那也沒什麼作用，不過是故意給自己添堵，再給自己砍上一刀罷了。
    “什麼家境殷實，什麼從出生起父母就格外看重，時秋就是個垃圾堆裏的野種！還對外設立鄰家大哥哥的好男友形象，現在謊言被戳破了，看他還怎麼在這世上立足！”
    “我看他估計連學曆都是假的，還聲稱是H大的雙學位高材生，我呸！我H大馳名在外，才不會有這種品性惡劣又說謊成章的騙子！”
    “養父母含辛茹苦養大他，他現在出名了，居然對家裏生病的養父不管不問，這還是人嗎？”
    “時秋你怎麼還不去死！”
    “這樣的白眼狼真是太可怕了，他養父母是上輩子欠了他什麼，這輩子才會遇到他這麼一個人渣？”
    “居然因為嫉妒養父母的兒子出身名校而不讓他繼續深造，時秋你的良心是被狗啃了嗎？你自己不及人家，就這樣嫉妒人家，斷送人家的大好前程嗎？”
    “虧我之前還到處維護你，說你的事情都是別人在造謠，現在鬧了這麼一出實錘，真是對你太失望了。”
    “你說你出櫃的時候，我忍了，還安慰自己你也是有私生活的人，可是你現在竟然對撫養你長大的養父問也不問，這就真的是道德品質敗壞的表現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養父母的兒子也是慘，聽說不得不從美國請假回來照顧父親，聽說他父親現在還沒醒，希望上天保佑好人，雷劈時秋！”
    “有你這樣惡心沒人品的偶像嗎？之前把自己捧得那麼高，現在打臉舒服嗎？像你這樣沒心沒肺的白眼狼，趕緊滾出娛樂圈！”
    “快被時秋煩透了，天天要被迫看到他的各種消息，渣浪能消停會兒嗎？我現在看到時秋的消息就頭疼，這人怎麼還沒涼！”
    “最煩這種霸占公共資源的，不管看什麼都是時秋這個渣逼的推送，有沒有人能管管啊？真是敗壞路人緣。”
    時秋一條一條地點開評論，自虐一般地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完，又默默地退回首頁，心已經涼透了。
    他放下手機，起身去翻出了一幅卷軸。馮老的“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八個大字出現在眼前時，他的目光直勾勾地沒有任何色彩。即便是在之前，他還戴著“頂級流量”這頂皇冠時，也鮮少有什麼黑子對他惡語相向。現在皇冠沒了，路人也好、粉絲也好，全都開始集體征討他了。他曾對外說過不要將他看得太高，否則自己犯了什麼錯，大眾們就會覺得光輝上籠了一層黑霧。可每一次換來的，都是粉絲們的幾句笑言，所有人都不當真的一件事，如今真的發生了，卻又全然不記得當初是如何笑對的了。
    時秋愣愣地出了一會兒神，想起自己整理了一上午的電子轉款憑證。重新解鎖手機後，他將這些證據全部發到了和邵達聊天的對話框裏。

    作者閑話：

    今天隻有一更，以後如果加更，會留言說明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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