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雷城之前，我再次用自己的身軀攔在他們麵前：“聽我的，回去吧！”
    胖子看了悶油瓶一眼，然後鄭重的拍拍我的肩膀，說：“天真，現在已經不比以前了，小哥回來了，你不需要繼續自己一個人扛著了。”
    我心裏一怔，是啊，悶油瓶不在的那十年，真的磨掉了我太多東西，我現在才深刻的意識到，自己在這十年的時間裏，究竟弄丟了什麼。
    悶油瓶隨手拉了我一把，他的力氣很大，我一下子被他拉到一邊，眼看著他從我身邊走進入口。
    緊接著，胖子和瞎子他們也跟了進去。
    “老板，隨機應變吧！”拾年衝我搖頭。
    我忍不住咳嗽，看著前麵的人已經離我越來越遠，才趕緊跟上去。
    一路上遇上的東西我無法描述，因為之前來過，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走了一個多小時，我們來到一處大水塘邊水塘旁邊是一個巨大的塔，悶油瓶正在找機關。
    胖子一腳踩到水裏洗手，似乎想順便洗個澡。
    我走過去動作粗暴的拉起他：“死胖子，你不要命了？”
    胖子被我拉起來，神色古怪的看著我：“天真，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是不肯說實話嗎？”
    胖子平時雖然五大三粗的，但是心思非常細膩，或許一早就發現我一直瞞著他們許多事。
    我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確實沒有意義了，當年自己前往墨脫探尋悶油瓶的身世，孤身一人，險些喪命，如果不是胖子趕來，或許，我根本撐不到今天。在那些自己一個人孤軍奮戰的歲月裏，我已經失去了太多東西，順著在墨脫找到的線索，一路探尋到雷城，已經折損了不少夥計。
    現在，他們已經為了我這所謂的肺病進入了這麼個鬼地方，現在即便我說得再多，也不過徒增煩惱。
    悶油瓶看了我一眼，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然後繼續在牆壁周圍探索什麼。
    黑瞎子嘖嘖兩聲，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吳邪，我們現在已經到了雷城這麼個地方，你要是什麼都不說，也沒關係，畢竟，你二叔才是這次活動的領頭人，所有損失也不用你買單，所以你瞞著，也沒什麼。”
    我笑笑：“是啊！”
    他說得對，不是我買單，二叔之所以參與這些事情，都是為了我的病，一旦這裏出了任何差池，他完全能處理好。所以我唯一擔心的，就是這幾個人，會不會因為我的事情，把命丟在這裏。
    由於情緒不太對，我又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我弓著身子，淚眼都咳出來了，感覺肺都要炸了。
    胖子不停的在我背上拍著，我這次咳得非常嚴重，比起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嚴重，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這個世界上，仿佛就隻剩下我的咳嗽聲。
    突然，從我嘴裏不知道掉出來什麼東西，我的咳嗽一下子就停下來了。我心想，該不會是牙齒啥的，那也太丟人了。
    我打開一看，是個黑黑的東西，一小塊兒，我琢磨著，難道是血塊兒？可血塊沒這麼硬啊。
    悶油瓶走過來，把東西從我手上拿走，定眼一看，說道：“是麒麟竭。”
    胖子一下子反應過來：“天真，你的血也能防蟲，該不會就是這東西吧？”
    我尋思，確實如此，隻有麒麟竭才能和悶油瓶的血有相似的功效。沒想到啊沒想到，我這次居然把這東西咳出來了，是不是意味著我以後也會被蟲子咬了？
    想到這裏，我心裏苦笑，那還有以後啊，這個地方，我已經出不去了。
    “操，這什麼玩意？”胖子突然嫌棄的大叫一聲。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正好看到水裏出現神似小孩的東西，一個接著一個一個，正從水裏爬出來。
    我大喊：“離水邊遠點兒！”
    所有人往後退，那些東西也開始往我們這邊爬，我正想過去叫胖子，就看到他背上居然爬著一隻。
    “胖子！”
    我剛喊出這兩個字，就隻見一道黑影經過，隨即就是刀出竅的聲音。
    悶油瓶動作不是一般的快，就那麼兩三秒，胖子背上的東西就他削出去了。
    “我操，這他媽什麼東西？”
    胖子把我往後拉，將我攔在身後。
    黑瞎子和悶油瓶已經和那些東西幹起來了，不一會兒，胖子也加入了戰鬥。
    我心裏湧出一種及其不好的預感，還沒叫他們回來就感受到一陣地震山搖。
    “不好，你們快回來！”
    他們悶了好幾口水，動作靈敏的來到岸邊。他們剛上來，水裏就出現一個巨大的怪物。
    胖子呸了一口唾沫：“長得真他媽寒磣。”
    悶油瓶拿著刀，朝黑瞎子喊道：“瞎子！”
    黑瞎子勾起嘴角笑了笑，隨即彎下身子：“來吧！”
    於是，就出現了非人類的一幕。
    悶油瓶一個躍起踩到黑瞎子肩膀上，借力在半空中一個翻身雙膝狠狠壓在怪物的雙肩上，硬生生的把那東西壓得往下沉了沉。
    悶油瓶收緊大腿，夾著怪物的脖子極力扭動腰，靠著腰部力量將怪物的脖子給扭斷了。
    我和胖子聽著那聲音，感覺脖子一陣陰涼。
    “不愧是小哥，這腰力，沒哪個娘們兒頂得住。”
    我看著他，眼神有些不太友好。
    胖子咳嗽一聲：“所以說，隻有我們天真同誌才能頂得住。”
    我尷尬的看了悶油瓶，看到他臉上淡漠的眼神，心裏真的沒有什麼遺憾了。
    我知道，就算我死在了這裏，他應該也不會感慨一下的，他所麵對的，也不過是一個習以為常的生命流逝。
    我忽然平靜下來了，細想我這一生，其實已經夠了，活得夠精彩了。
    “胖子，你覺得我該不該說說遺言？”
    胖子一改往日的胡鬧形象，語氣異常嚴肅：“天真，人這一輩子要是總想著死，那還有什麼意思？”
    我看著他，聽著他給我講大半天的道理，心裏不為所動。
    悶油瓶走到我身邊，手搭在我肩膀上，頃刻間，我脖子處傳來一陣酸痛，然後意識模糊過去。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胖子背上。
    “我們這是幹嘛呢？”
    胖子氣喘籲籲的，顯然有些吃力：“我去，總算醒了，天真，你是不知道我們幾個輪流背著你有多辛苦，既然醒了就下來自己走。”
    輪流背著我？我心裏一驚，那我這是暈了多久？這死悶油瓶，怎麼下手這麼狠？
    我從胖子背上下來，看著下方陰森森的場麵，有些怔住了，下麵都是人麵猴子，正在不停的往我們上麵爬。
    這東西，不應該是在秦嶺青銅樹那嗎，怎麼跑這裏來了？
    眼看著一隻人麵猴朝我襲來，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悶油瓶衝了過來一腳那東西踹下去。
    “小哥？”我一見他，心裏不痛快：“你怎麼能把我打暈？你難道不知道我要說什麼嗎？”
    他淡淡道：“那些話，我聽得太多了。”
    我知道他聽得多了，所以原本心裏的那些話是不打算說的，可現在聽他這麼說，還是覺得難過。
    眼看這些東西爬得越來越快，我拿起拾年遞給我的大白狗腿，做好開打狀態。
    我跟著他們繼續往塔上爬，拾年在我身邊護著。
    “老板，你快走。”
    我看著他已經逐漸被人麵猴子包圍，瞬間想起了已經死去的潘子。那個時候，潘子也是告訴我，讓我趕緊走，然後他永遠折在那兒了。
    我壓下心裏的念想，絕對不允許同樣的悲劇在我麵前重演一次，於是也打算跳下去跟他並肩作戰。
    有人拉住我：“太危險了。”
    我看著來人，是悶油瓶。
    “他是我的夥計。”
    胖子一腳踹飛幾個猴子，然後朝我喊：“天真，你啥時候又成天真的二次方了？你原來折損的夥計還算少嗎？不過小哥說得對，你不能去，太危險了，胖爺去吧。”
    於是，我看到悶油瓶和胖子開始往下跳。
    我心裏的警鍾開始敲響，不想再讓人為我犧牲了。
    “你們上來！”
    悶油瓶和胖子擊退猴子，護著拾年爬上來。
    他們身後的猴子還在成群結隊的追趕，拾年身上有傷，鮮血淋漓的樣子更是吸引了不少猴子。
    等到悶油瓶和胖子成功上來後，他竟然開始一步步的往下移。
    我怒了：“你在幹什麼？”
    他朝我扯了扯嘴角，但是沒笑的出來：“老板，不用管我了，這一次，讓我代替你守在這裏，你回家吧！”
    我心裏堵得慌，眼睛充血：“給我上來！不要讓我重複第二遍。”
    我語氣很陰森，這是在沒有悶油瓶的十年裏練就的滿身戾氣。
    “老板，隻要有一個人葬在這裏就行了，但那個人，不一定非得是你，回家吧，你好不容易等到張起靈回來，不應該再受苦了。”
    我來不及動怒，就看到他用刀劃開了自己的手臂，新鮮的血液立即吸引了人麵猴的注意。
    “行了，我們趕緊走吧，”黑瞎子從黑暗中走過來，也是一臉血。
    我不能走，這本該是我的結局，我不能讓別人為我的所作所為買單。
    我一把甩來胖子的手，從原地一躍而下，手中的大白狗腿揮動得格外暢快。
    “天真，你他媽瘋了？”胖子在上麵喊。
    看到他們也被猴子纏住了，我才說：“不用管我，你們趕緊從這上麵一直走，不要往下看。”
    我指著上方，又對拾年說：“我以後不再是你的老板了，欠我的命，你已經還清了，從今以後，為自己活著，現在，馬上給我上去。”
    “老板……”
    我砍了一個猴子，對他吼道：“走！”
    我砍出一條道路，沿著塔的壁端按動機關，密密麻麻的利箭從塔壁的小孔中朝我們射來。
    這些箭足以能幹掉大多數圍繞在我們身邊的猴子，拾年身手好，能踩著這些猴子逃出生天。
    可是這家夥非常固執，擺明了不想一個人走，隻能跟著我一起拿猴子當擋箭牌。
    忽然，我看到兩支箭朝拾年射來，我心下一亂，連忙將他推開。
    被箭刺穿身體的感覺，我以前沒有感受過，那是一種沒有痛感的痛感，在我的身體倒下去的一瞬間，我覺得自己一下子變得輕鬆了。
    我聽到有人在叫我，也感覺到有人抱住了我，把我背在背上，可我眼皮一沉，什麼都看不見了。
    此時此刻，我隻想好好休息一下。
    真的太困了。
    睡一覺之後，我發現自己的意識開始變得清醒起來，但是身體愈發沉重，沒有半點力氣，眼睛也無法睜開，所有的感官在這一刻非常敏銳。
    我聽到拾年說：“老板，我們快到了，你堅持一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應該是出來了，我聽到了所有人放鬆下來的歎息聲。
    “老板，我們出來了，你醒醒。”拾年輕輕搖著我的身體，語氣有些焦急。
    胖子突然開口：“天真可能是累了，你背了這麼久，先去休息吧，胖爺帶他去醫院看看。”
    拾年沒有放開我，胖子好像是摸了一下我的皮膚，手一下子哆嗦開了。
    “天真，你他媽別嚇胖爺啊！”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這樣的氛圍讓我不太舒服。
    “媽的，小哥，天真他……他出事了，你快過來看看。”
    這時，有人過來摸我的頭，我感覺出來了，這是悶油瓶的手。這手探了探我的鼻息，然後粗暴的撕開我的衣服。
    我知道，自己的胸口肯定有兩個血淋淋的洞。
    “身體已經僵了有一段時間了，”黑瞎子的聲音傳來出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咽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