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說，憑什麼我就不能待在這兒？”
    
     從倚蘭齋出來，經過一樓大廳的時候，司空緋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個場麵。那白衣人一腳踩在一個仆役的身上，另一隻手氣極敗壞地揪著管事鄭如年的衣領。
    
     方才的匆匆一瞥，司空緋沒有看真切，現在此時仔細一瞧，才知那白衣人竟是一個身姿嬌小的姑娘，寶藍色的玉帶束發，她也隻是模糊了身形，卻並沒有注意到女兒家獨有的玲瓏曲線，看她杏目圓睜的模樣，倒是有幾分刁蠻的嬌俏。
    
     “姑奶奶，饒命啊！”鄭如年渾身顫抖，整個人看上去仿佛風中的秋葉，早沒有了往日教訓小丫頭時的盛氣淩人。
    
     “我告訴你，今天我是看在君哥哥的麵子上才不和你計較，如果再讓我發現你們狗眼看人低，小心我拆了你這西苑！”
    
     “小姐，那不是上次那個……他怎麼也來了京城？”
    
     司空緋也將目光調向那個黑袍錦衣的男人，是啊，上次的匆匆邂逅，她隻知道他們有可能分屬同門，卻並不知道那人的真實身份。但現在他突然出現在了京城，似乎證實了她心中的一個猜測。
    
     “小姐，要不要……”
    
     “不要，”不等蓮心說完，司空緋就出聲打斷，即使西苑今天真讓他們給拆了，她也隻有看好戲的份兒，明哲保身、韜光養晦，這些年身在公門、身在官場，她早就將這些至理明言爛熟於心。
    
     槍打出頭鳥，況且，他們還曾相識。
    
     隱在陰影裏的兩人兀自看著好戲，因為有大紅的厚紗帳幕遮擋，樓下的人並看不見她們，而她們卻能清清楚楚地俯視整個大廳。
    
     “我跟你講，本大爺來這兒也不是看什麼花魁舞姬的，就是聽說你們這兒遭了瘟病，所以特來解救眾生，你們可不要不知好歹！”
    
     嗬，還是閩南腔！
    
     紗帳後，蓮心不禁撲哧一笑，司空緋也心下莞爾，這個小姑娘，還真當自己是觀世音菩薩下凡！
    
     “我說，你們這兒到底有沒有得瘟病的姑娘啊，趕緊拉出來，我還等著普度呢！”
    
     鄭如年被嚇得夠嗆，“回大爺話，那些……那些得瘟病的姑娘，那些姑娘都已經被埋了，埋了……”
    
     “還真有得瘟病的姑娘啊，”那白衣小姑娘故作驚訝的大叫，“我還以為……那既然這樣，你們西苑就停業一個月……”
    
     看了看身邊的黑衣男子，她又改口道：“不對，應該是一年！這瘟疫之事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搞不好可是會禍及整個京城，你們就等什麼時候這段風波過了，再開張吧！”
    
     鄭如年差點沒昏過去，“這可不成啊，大爺行行好，我們西苑上上下下幾百口子還得吃飯哪！”
    
     可那小姑娘哪管那麼多，隻見她伸手一揮，厲聲道：“來人，給我封樓！”
    
     哄的聲，周圍的親隨呼啦一下全圍了上來。
    
     “慢著！”
    
     另一道淩厲的女聲陡然響起，香風一動，一個豐姿綽約的女子由巨大的落地屏風後走了出來。
    
     她簡簡單單地挽了一個髻，發間斜插了一隻精巧的玲瓏荷花簪，雖已過中年，高華的氣質中卻有著別樣的風韻。
    
     月華濃，傳聞中，西苑真正的當家！
    
     “奴家見過二位……公子！”她柔柔地瞥過眼前一黑一白的兩人，淡淡一笑，別肘在腰際一拜，“不知二位大駕光臨，西苑招呼不周之處還望見諒！”
    
     伸手不打笑臉人，原本還底氣十足的白衣少女不禁有些手足無措，但仗著人多勢眾，倒也無所畏懼。
    
     “你這西苑……不幹淨，未免其他百姓受害，我今天就要封了它！”
    
     “奴家想在這裏問上一句，”月華濃絲毫不以為杵，反而笑得越發煙視媚行，“二位究竟是奉了誰的命令，來我西苑……”撒野？
    
     少女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黑衣男人，而後者眼中的笑意頗濃。
    
     “你且看看這個，”從腰間摘下一塊玉墜模樣的令牌，她傲然舉到月華濃眼前，滿眼譏諷和挑釁，“如何呀！”
    
     刹那，司空緋明顯感覺到月華濃的肩膀一顫。
    
     “奴家……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公……子，恕罪！”月華濃的笑意兀自僵在嘴邊，臉上卻是十分的恭敬。
    
     “那好，來人，給我封！”一聲號令，原本已經退下的親隨又擁了上來。
    
     “且慢，且慢，”這時的月華濃隻能是陪著笑臉，“公……子且聽奴家一言！公子說外麵謠傳西苑裏的姑娘染了瘟病，其實，那都是小人的道聽途說之言，絕不可信！”
    
     “這麼說，你們這兒沒有瘟病發生過了？”少女挑眉，直直看向地下跪著的鄭如年。
    
     那鄭管事一聽馬上嚇破了膽，他戰戰兢兢地瞅了一眼月華濃後，立刻低下頭啪啪扇自己巴掌，一邊打一邊說：“小人知錯了，小人不該瞎說，小人知錯了……”
    
     “那好，”少女把頭一揚，嬌聲斥道：“姑且念你老不更事，本……大爺就饒了你這次！”
    
     說罷，她就帶著眾人揚長而去，身後隻剩下一片狼藉的西苑大廳。
    
     望著她離去的身影，司空緋眼角含笑，從沒見過這麼刁蠻的姑娘，竟然敢把堂堂西苑鬧得雞飛狗跳，不過……
    
     不過經她這麼一鬧，倒是不知會打破多少有心人的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