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已經是初夏的早晨，還是有些濕冷的，趁著太陽還沒有露出光芒，我和赫連逸兩個人忙活了大半天，總算是把需要用到的一切都打點好了。
    清風一陣一陣從車窗外灌進來，吹拂過我們，車夫在外麵駕車，對車內之事漠不關心，想必是誰事先交代好的吧。
    熙幾乎沒有完全清醒的時候，總是沉睡一段時間後，半睜雙眼虛弱地看著我，之後又沉沉睡去。但他緊握著我的手卻從未鬆開過，一路上看著他蒼白的麵容，我幾乎要將耳朵貼在他的胸前，才能感覺到一絲生命的痕跡。
    當我們好不容易到了山頂的時候，太陽的第一縷光芒已經出現在天際，原本翻出魚肚白的天空在金色光輝的照耀下逐漸顯得更為明亮。我轉頭看向靠在我肩膀上的熙，輕聲道：“果然還是山頂的日出最漂亮呢。”
    他微微笑了笑：“是啊。”
    望著越來越耀眼的光芒射向大地，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戀兒，”熙的聲音很輕，輕得仿佛隨時都會消失似的，“有件事，你能不能幫我……去辦？”
    “好啊，你說。”
    “幫我去查……那群人的身份……他們……一定、一定不隻是普通的殺手，也許……他們的背後……會有……更加……”
    我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
    “還有……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好好……照顧自己……不要為了我……”
    趁他還沒有說完，我將食指抵在了他的唇邊：“我會好好地活下去，也會好好地照顧自己，所以不要再說這個了好嗎？”我極力克製自己的情緒，不想讓他發現我的眼淚。
    “嗬嗬，也是……戀兒，你知不知道，以前我常常會想，如果可以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該有多好……現在，這個夢想……似乎……就快要實現了呢……”
    我沒有說話，不僅是因為喉嚨口仿佛被什麼堵住了似的生疼；還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回頭看去，竟然是一身白衣的赫連逸，若不是他的精神比起懷中的熙要好上許多，我幾乎就要以為那個人才是熙了。
    熙似乎也注意到了，他閉上雙眼，輕聲道：“你來了。”
    赫連逸沒有走上來，隻是“嗯”了一聲，倘若當時的我仔細聽了，一定會發現他的聲音裏帶著濃厚的鼻音。
    “嗬嗬，那麼……我也可以……放心了……”話音剛落，我隻覺得有什麼溫熱的東西蓋上了我的唇，可僅僅是那麼一瞬間，待我回過神來，熙已經推開了我，站到了山頂靠近懸崖的那一邊。
    見狀，我毫不猶豫地想要向他衝去，卻忽然感覺到一股大力緊緊地拉住了我，回頭一看，竟是之前應該在遠處的赫連逸。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我掙紮著想要脫開他的雙手，可無論怎樣都隻是無用功。
    “即便會再劫不複，葬身地獄，這一世我愛的隻有你一個……所以，對不起，請讓我自私一回吧。”熙向著我微微一笑，閉上雙眼向後倒去……
    “不——！！”尖叫聲劃破了晨曦照耀的天空。“赫連逸，你放開我！！放開我……”我想要甩開身後的禁錮的我，卻忽然腳下一軟癱坐在地上。張嘴想要說話，口中竟發不出一點聲音，腦海中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切仿佛忽然消失了似的，除了無盡的黑暗，什麼都沒有了……
    “戀兒，戀兒……”
    是誰在叫我？
    “傻丫頭……”
    “明天……我們去看日出怎麼樣？下了山以後，就很少早起練功了，錯過了多少美景啊。”
    “傻孩子，為什麼要這樣折騰自己呢？”
    “即便會再劫不複，葬身地獄，這一世我愛的隻有你一個……所以，對不起，請讓我自私一回吧……”
    不要……不要丟下我……
    “不——！！”
    強烈的光芒忽然在眼前擴散，睜開雙眼後看到的世界卻是一片黑暗。四周隻有人的聲音，可我什麼都看不見。
    “雅兒，你沒事吧？”宇文楚毅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可是似乎已經非常疲憊了。
    “這裏是什麼地方？”
    “放心，你現在在慕王府，已經沒事了。”
    “我……睡了多久了……”
    “十天了，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我低下頭，低聲道：“沒有。”
    一時間，四周一片沉寂，直到感覺到一股熟悉氣息飄到跟前時，我才皺了皺眉：“你怎麼了？”
    “沒什麼，”赫連逸的聲音有些沙啞，好一會兒，他才再次開口，“你的眼睛怎麼了？”
    “嗯……看不見了……”我輕聲回答道。
    感覺左手忽然被握住，然後便是宇文楚毅焦急的話語：“還有沒有別的不舒服的地方？”
    我搖了搖頭：“沒有。”
    “可能是因為刺激過……”還沒說完他便忽然沒有了聲音。
    “嗯……那就這樣吧。”說罷，我轉頭麵向另一邊，以躲過眾人的視線。
    也許知道我故意想要躲開他們的目光，眾人仿佛像是商量好的一樣，一一退出了房間。隻有赫連逸，依然留在床邊，我知道他在看著我，可是我仍然選擇了無動於衷。
    心都已經死了，還有什麼餘力去顧及別的。
    之後的半個月裏，赫連逸每天都會到房裏來看我，坐在桌邊滔滔不絕地講述外麵發生的一切，盡管如此，我仍然一言不發。雖然大多數時間都很清醒，卻什麼都無法思考。
    又是一個十天過去了，原本以為日子就會這樣如同流水一般過去，但生活永遠沒有那麼簡單。這天，慕翎的府邸中出現了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從他們的行動中不難發現是一群訓練有素的殺手。
    他們來的時候正好是淩晨十分，府裏的眾人都睡得很沉，連巡查的侍衛們也睡眼惺忪，奇怪的是我明明聽見了有人潛入我的房間裏，卻什麼都沒有幹便離開了。可赫連逸看起來就沒有那麼幸運了，當他焦急地衝進房間來的時候，身後還跟著不少人，直到他踏進房間的那一刻，他的身後才稍微安靜了一些。
    “沒事吧？”
    “嗯。”我靠著感覺穿好衣服，扶著旁邊的牆站了起來。就在這個時候，又一批黑衣人衝到了房間裏。赫連逸將我護在身後，沉聲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想要幹什麼？！”
    他們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向赫連逸衝去，與之前相同，他們仿佛是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或者說……他們對我根本沒有敵意。
    他們的動作毫不拖遝，一招一式都充滿殺意。就算赫連逸的武功再高，也抵擋不住如此拚命的打法，更何況他的內傷並沒有完全恢複，於是沒有多久，赫連逸便逐漸處於下風了。
    隻聽“咚”的一聲，赫連逸原本穩健的腳步聲開始錯亂。我皺了皺眉，依靠那聲響來判斷，應該是大刀之類的鈍器吧，正想著，隻覺得左手被人推了一下，便摔倒在地上。
    “現在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發呆？！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笑道：“我？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