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無此物,偶爾可忘憂  生死間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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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似是利刃般毫不留情地刮在臉上,那股光辣的疼痛使本來帶些紛亂的思緒變得清晰無比,然而眼睛卻似是被黑布蒙上,僅能夠看到的隻有那漫無天際的漆黑一片,然後再無其他。
    那一聲比一聲淒厲痛心的呼喚在我的耳邊縈繞不絕,那些叫喚著我的名字的是我的同伴,是我的戰友……他們並非我的家人,但是待我卻似是親人一般的照顧,在這一輩子之中,能夠遇到這一群人已經令我覺得很滿足了——盡管,這樣子就死去絕非我願,然而在三歲那一年我便應該明白了,死與不死從來都不是由我們來決定的,哭得再淒慘上天也不會給予你絲毫的憐憫。
    也許……這是夢吧?我忽然想念自己在那個時代的父母了。雖然自己老是給他們添麻煩,但是他們眸子裏麵的寵溺與憐惜卻從來沒有因此而減退一分一毫。
    離開了那個年代已經許多年了,失去了我的他們如今也許會掛念著我,但他們也應該會活得比以前更加自由自在吧?畢竟我對他們來說是一個重擔,還是一個無法卸下的重擔。曾幾何時,我曾經也為自己的懦弱而自責過,當知道自己離開了那個時代了,我雖然覺得哀傷同時也覺得興幸,因為我終於可以解脫了,我不再是負擔了……
    爸爸媽媽,現在的我擁有了殺人之劍,不再是大家的負擔,而是鬼之子。
    不是齊馨;不是山口薰;不是齋藤薰。
    現在我的名字是——齋藤一。
    不過,爸爸媽媽,還有父親,你們知道嗎?我是多麼的渴望就此死去!離開了爸爸媽媽,我以為我仍然有母親跟兄長可以守護著自己,就算他們也死了我也以為父親可以讓我依傍,而那一身劍術也將會是保護自己與我所愛的人的伎倆!
    然而……為何所有的親人都要一個接一個的離開我?我手上握著的劍隻有鮮血,當我天真的以為自己可以保護我所愛的人那一瞬間,我的親人卻又一個又一個從我的眼皮底下離開了我!沒有了親人的我,如同失去了一切,我想要隨著父親一同死去,可是……我慢慢地閉上了雙眼。
    “薰,無論發生什麼事也好,必須——活下去。”
    父親,當初你又何必對我這樣說?是早就已經料到了我今天有這般想法嗎,還是……然而,如今的我,該如何才能夠活下去?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我抓不住生命的痕跡,而在那之後的正正便是地獄之門!
    “你要死了。”冷不防旁邊傳來了一把悶悶的聲音,既陌生又熟悉,隨之而來的是身體被手壯實的手臂拉住。
    我猛地瞪開了雙眼,如意料之中地看到了那一抹似要隱身黑夜似的藍色衣褲,露出了修長而健壯的手臂。脖子上那長長的深藍色圍巾隨著風勢而上揚,似是舞者飄逸的裙擺一般在風中舞出了一圈優雅的孤度。不同於之前,他把圍巾拉上掩蓋了他半張臉,纖薄的質地緊緊地貼著他的臉,隱隱地畫出那張薄唇與剛直的鼻梁。
    “你……”我的雙眼瞪得大大的,卻一時半刻也說不出話來。也許是在京都見的麵,也許是哪一天看到他在街上因為找不著屋子而迷路,然而卻絕對沒有想過會在這般情況下見的麵!我有些不可置信地打量了他兩眼,然後有些遲疑地喚道,“山……山崎?”
    也不知道他是沒聽到還是故意不回答,隻見他用腳輕輕一點附近可以落腳之處,把降落的速度稍稍一緩,同時又摸了摸腰間及衣服上的口袋,忽地低低地叫了一聲,“哦,忘了帶繩?了。”然而語氣依然是平淡得無所謂。
    什麼叫作“哦,忘了帶繩?了”啊?他不是忍者嗎,既然是忍者為什麼連這種重要的道具也會忘了帶!雖然我平生隻見過他這麼一個真正的忍者,可是以前在電視劇裏麵的忍者都不是這麼一回事啊,那些家夥不都是無所不能無堅不摧的嗎?怎麼“忍者”落到這家夥身上便開始墮落了!
    我翻了翻白眼,看來不用懷疑了,這人肯定是叫作山崎?沒錯!
    在快到地的時候,隻見他又不知從哪裏掏出了把忍刀,尾部係著一根極長的粗繩。隻見他用手拿著粗繩子懸空轉了幾個圈,然後一把拋上了房梁之上穩住,然後他又把手在粗繩之上繞了幾圈固定,我們兩個便這樣被吊在半空之中——那一刹那我仿佛可以聽到房梁上那嘶啞的“吱呀”聲,也忍不住為剛才差點兒便死去而捏了一把冷汗。
    剛才那驚險的一幕發生的時間一分鍾也不夠,然而對於我而言卻是像一世紀那麼長!我如今覺得自己仿佛從死門關中繞了一圈後再回來了人間似的,冷汗涔涔流了一身,胃部的疼痛早已經煙消雲散,但左手的抽痛卻是騙不了人的——上天似乎很討厭我的左手似的,總在它漸漸轉好的時候又要把傷加重。
    再這樣下去我的手就得廢了!
    他幫著我落地,然後手腳利落地把剛刀扔出去的那把忍刀給收回。我怔怔地看著前方,這樣腳踏實地的狀況竟讓我有一種久違了的感覺,而每當再想起剛才那驚險萬分的情況時,仍然是心有餘悸。
    “一君!”不知道從那裏竄出來的新八抓著我的手,大聲地叫道,“你身上哪裏受傷了嗎?啊啊,果然又是那‘被詛咒的左手’啊!”他抓著我的左手,然後一臉痛心地扭過頭去對眾人喊道,“我早就說了一君的左手被詛咒了,你們還不相信……看吧,可憐的小一又受傷了!”
    我受傷了就受傷了,你又何必把它來大作故事……
    “喂,小一是誰啊!”猛地發現稱呼上的改變,我斜眼看著他,眼睛習慣性地一眯。
    “那個嘛……”新八有些心虛地別過頭去,給人改稱呼是他的喜好之一。
    “你剛才是要自殺嗎?”山崎忽地開口問道。我渾身不禁一震,扭過頭去驚訝地看著他,隻見他緩緩地拉下了那塊蒙麵布,露出了一張清朗俊秀卻無表情的臉容。他直直地看著我,徐道,“剛才你是想要自殺嗎?跌下來的時候完全沒有作反抗嘛,齋藤。”
    拳頭猛地收緊,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的肉裏,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瞪大。
    剛才……我是想死嗎?對啊,我剛才是想要死!
    父親,盡管你曾經跟我說過絕對不允許輕生,然而麵對著你們的離開,麵對著這殘忍血腥的年代,我終究還是想要尋找一條沒有退路的後路,讓自己能夠一勞永逸,永無後顧之休!
    “嗤,你在胡說些什麼,山崎。”我輕輕地嗤笑,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四處遊移不定,“我怎麼會想要死呢?我隻會讓別人死在我的刀下,卻絕對不會死在別人的刀下,更別說是自己的刀下!”
    “是嗎?隨便了。”山崎聳了聳肩,掛著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似乎世間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似的,讓我不自禁悄悄地噓了口氣。他本來便是這樣的一個人,跟他說話時他會很留心地去聽,然而聽過以後一般也不會記住,而別人的想法什麼的他也是毫不在乎,也不曾理會過——他絕對是一個獨行獨斷的人,可也是一個最好的聆聽者。
    可是……他竟然看出來了,我剛才那一瞬間的想法,不由得又是驚訝又是哀痛。驚訝的是,他竟然有如此驚人的觀察力;哀痛的是,每每臨到生死邊緣之時我便會產生“一死百了”這種消極的想法!
    在劍的麵前,在敵人的麵前有這種想法是最要不得的,然而我卻偏偏按捺不住自己,更糟糕的是原來我心裏麵竟然是這般想要離開這個髒兮兮的世界!然而……不是明明答應過父親的嗎?不是明明說過要成為一個“強者”的嗎?原來這一切在生死的麵前都是那麼的脆弱,那麼的微不足道。
    “好了,其他的事以後再說吧!大家都沒有受傷吧?”許是察覺到這過份緊硬的氣氛,山南趕緊把話題轉移,臉色轉趨凝重,他看了看後麵被斬殺了卻仍然沒來得及收拾的屍體,仍然是心有餘悸,“剛才我們都沒有帶刀,身上隻有?差,當真好險呐……不過,這下子咱們殺了人,這群力士的師傅室肯定會上告奉行所的!”
    “嘖!”芹澤別過頭去,臉上也是有了幾分不滿與煩躁的意思,“這大阪還真是麻煩,怎麼每次來都會出這麼多事情!煩死人了!”
    山南看了芹澤一眼,臉上快速地閃過了一抹異樣神色,但隨即便恢複了原狀。隻見他輕輕點了點頭,“近藤先生今天也是被大阪奉行所的與行給叫去了吧?如無意外也是因為我們早上逮捕了那兩個不逞浪士的事了。雖然說是容保大人親自下的命令,不過終究是讓他們生了不滿啊……”忽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對了,這群力士是哪個師傅室的,你們知道嗎?”
    眾人麵麵相?,沉默不語。我們這群人中皆鮮少於大阪裏麵行動,連大阪的街道也沒能夠弄得清楚,更別說是這些細微的小事了。如果山南這樣一問,倒真是難倒了我們幾個了。
    “好像是……小前川部屋的吧?”山崎悶悶的聲音忽地在我耳邊響起,使大家皆不約而同地望向了他,可他依舊是老樣子,麵無表情——不,倒不如說他是毫無反應才對。
    我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琢磨著問道,“喂,你熟悉這邊嗎?”隻見他頓了半晌,然後點了點頭,應道,“我小時候在這邊長大……而且,這附近有不少民居。”換過來的說法便是這附近的房頂很多,保管不會迷路。
    看來他那隻能在房頂上才能認路的“職業病”到了現在仍然改不了啊。
    “一君……這是你的朋友嗎?”平助眨巴著眼睛,好奇地看向山崎,“那個呢——冒昧地問一句,看這位的打扮,好像是忍者?”
    此話一出,眾人都不由自主開始慎重地打量起山崎的衣飾打扮起來——畢竟自從戰國時代結束以後,德川幕府所統治的江戶時代,忍者這個角色便已經漸漸地淡出了政治的舞台。在這個年代要找一個武士非常容易,隨街抓一兩個說不定也能夠找得到;然而要去找一個忍者,卻已經是非常困難了。
    我看了他一眼,默然不語。對於一個忍者來說,為了方便探察情報以及保護主上,私隱是非常重要的。據說忍者有四條最基本的戒律,而最最基本的便是從自身的名字做起,更別說是自己的身份了。所以這種事情我還是不便多說。
    “啊。”山崎許是知道我的心思,便淡淡地應了一聲,“山崎?。”
    眾人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我趕緊補充道,“這是他的名字,他這人不太愛說話。”說罷我又笑了笑,“山崎他在我去京都的路上幫了我許多的忙,是我的朋友。今天的事情他絕對不會說出去的,請你們放心吧!”
    “那……山崎先生所效的主上是?”平山帶著懷疑的目光看著我們,他對於我的不滿也絕非一兩天的事情,說山崎是我的朋友的話他肯定也是不會選擇信任吧?山崎愣是不說話,隻是直直地著他,這次回答得倒沒前兩次那般爽快。平山馬上便冷笑道,“哦,不說也沒關係,這是山崎先生的私事,的確是在下失禮了。”然而明眼人都聽得出來他話裏有刺。
    “目前並無效忠的主公。”山崎忽道,聲音依舊是毫無平仄起伏可言。
    “那……”平山還待再問。
    “平山先生,問得太多對你可不大好哦。”總司輕輕一笑,狀似無意地打斷了平山的話,目光如炬,“畢竟……知道得太多,對你也沒有任何好處吧?而且作為忍者對於這些不是應該保密才對嗎,先生又何必咄咄逼人?”
    平山的臉漲成豬肝色,被堵得說不出話來。許是也發現到剛才自己的失態,也隻能夠默然無聲地退後了一步,然後便不再說話。
    “首先還是先想想怎樣把這件事情擺平吧……”我輕輕地道,眼睛瞟向了那幾具染滿了血的屍首之上,“且不說我們打傷了人已經是惹了很大的麻煩,現在還殺了人,更加是無處可逃了!不論是哪一方挑起了事端也好,終究也是咱們理虧了。”
    “要是找容保大人的話可以嗎?或者說找大阪的奉行所幫忙調解?”平助小心異異地看了看大家,小聲地提議著。
    我搖了搖頭,歎道,“近藤先生才為那兩個浪士的事被奉行所找了去,現在我們已經惹起了他們的不滿,他們是否願意調解還真是個問題……而且,找容保大人的話似乎也不妥,我們來是抓人的,但是卻惹出了個大麻煩來……我們本來在會津藩的地位就很尷尬,這樣子就怕會落人口實!”
    “錢。”山崎忽道,“小前川的老大貪錢成性,雖然於師傅室收入頗豐,然而平日最喜歡於花街柳行流連,而這種地方偏偏就是銷金窩,故此最缺錢用。”他頓了頓,眼睛瞄向了芹澤及山南兩人,不急不徐地說,“此人在師傅室中有極大的影響力,如果想要把事情擺平了,隻要搞定了他們老大便可以了。”
    “可是……哪裏來的錢呢?”總司目光一黯,托著下巴尋思著,在這幾個月來他在處理事情上也變得越發穩重起來,“最近隊裏麵方有些許盈餘,這一次逮捕‘天下浪士’的獎金有多少也是未知之數,但估計也不會太多……這些錢,是肯定不能塞得住這群人的嘴的。”
    “那就去借吧,無論如何先擺平了這事再說。”芹澤沉著聲音道。
    山南表示讚同地點了點頭,隨即又提出了疑問,“我們應該找誰借去?現在事情緊急,也實在沒有時間讓我們湊錢了!可是……在大阪我們也無人可借啊。”
    “我有,可以替你們借。”山崎抓了抓削得短薄的頭發說道,“這是對齋藤的報恩……”我不解地看著他,暗忖著我什麼時候幫過他。隻聽他言簡意賅地提醒我,“迷路的時候幫了我,所以要感謝你。”
    我想了想,才知道他說的應該是在東海道時我曾把迷路的他帶出有人家的地方的事。
    “哎呀?”總司歪著頭不解地看著我們,但馬上便眯起眼睛笑了起來,“不過,無論如何,還真是感謝山崎先生了。話又說回來了,山崎先生知道得還真多啊,不愧是忍者……”
    “不。”山崎搖了搖頭,那張似是永遠睡不醒的臉在那刹那間出現了一些極微弱的變化,“這不過是興趣而已。”
    興趣?所有人忽然沉默了,連總司的笑容也變得有些僵硬。
    “啊,興趣。”隻見他點了點頭,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
    那一瞬間,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腦海裏麵出現了土方泡茶的想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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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候了,在這多日來的奮鬥之下,終於打好了一章!(我現在感動得想落淚)
    這個星期是陸運會,負責當工作人員的我每天都累得快站不起來了,所以打文的時間也少了,更糟糕的是本來已經差不多好的手跟腳又開始間歇性的痛以及酸軟。
    然而,最值得高興的是,山崎?又出現了!此人的第一次出場已經是八月時的事了,實在太令人感動了啊啊啊!這個人我之前也已經介紹過了,在前期是新撰組的諸士調役兼監察,後期則向鬆本良順學習醫術,在鳥羽.伏見之戰中受重傷,後死亡。不過在PM裏麵的造型實在太帥了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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