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拔出劍，挑起衣袍一角，他看見屍體的腦袋碎裂，麵容凹陷，鮮血淋漓，這下子就算是她親生父母也無法認出她是誰。
    是誰下此毒手？
    莫晝嗎？
    他不認為莫晝有那個能力。
    這遙遙不可及的屋子上麵肯定多了一個人。
    他肯定是個男人，一個與他不相上下的男人。
    他對著兩個侍衛道：“爺上去看看。”
    “您說什麼？”
    侍衛重複著疑惑：“您要上去？”
    六年時間，除了莫晝，奶媽，丫頭，從來沒有人上去過。
    男人眼神犀利，像一頭獵豹道：“死人了。看不清嗎？”
    左邊的侍衛用匕首撐起腦門上的帽子道：“死的隻是一個貧民女人罷了，千家又不是沒死過人，千家的老夫人嫉恨漂亮年輕的姑娘，她一開心就殺人，不開心也殺人，老爺呢，男人女人小孩都殺，這地方除了少爺是個正常人，別的都有病，這屋子裏的也有病，好好的馬家莊不待，非得住在這個地方，她是不是太蠢，看不出來人家不喜歡不歡迎她？”
    另一個侍衛道：“嗯，話很多，可惜都是錯的，老夫人從來不殺人，是她身邊的丫頭有需要，她食人血的。”
    左邊的侍衛道：“又是聽那個老巫婆說的？”
    老巫婆是千家的一道風景，不是一個，而是一片，她們年紀不大，卻統一姓巫，從來不於人通婚，但是總是會莫名其妙的懷孕，生下來的都是女娃娃。
    右邊的侍衛生著一張白淨的臉，細眉如柳，紅唇薄命，扯出一個一點兒也不善意的微笑道：“不是老巫婆說的，是雪蒻說的。”
    男人道：“那小娃娃不是死了嗎？”
    細眉侍衛道：“老巫婆能通靈，現在她就跟著我。”
    左邊的侍衛搖頭笑道：“哇，你也被唬住了。”
    男人問：“那你的雪蒻有沒有與你說，這人是誰殺的？”
    侍衛四下張望道：“她從這個女人來了，便躲了起來，她說她害怕這個女人。”
    男人道：“但是她死了，你的雪蒻還沒有出現嗎？”
    細眉侍衛摸著下巴道：“對啊，她死了，雪蒻肯定能看到她，直接問她怎麼死的便可以了。”
    男人沒有上樓，雪蒻一直沒有出現，侍衛尋遍了千家莊，三天三夜，雪蒻仿佛魂飛魄散了。
    細眉侍衛幾乎要把巫女的脖子捏碎了。
    年輕的巫女張開了嘴巴，不敢喊出一個字，替他召魂不取銀子，在家族是死罪，她認為被他掐死比被家族的人製作成毒物要好很多。
    細眉侍衛最終沒有掐死女巫，鬆開手後，女巫攤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細眉侍衛道：“她投胎了嗎？”
    “沒有。她還是一隻鬼。”
    “那她為什麼不出來？”
    女巫看向屍體，那個麵孔凹陷的女屍穿著華麗的衣裳。
    “你不覺得她穿得不像是一個貧民？”
    “看出來了，也許她穿了莫晝的衣服，他們關係很好。她在莫晝的樓裏住了三天三夜。”
    “又是三天三夜。我怎麼覺得這個數字有什麼含義。”
    “管他怎麼回事，你快吧雪蒻找出來。”
    “這我辦不到……”在細眉侍衛把女巫拽起來掐死之前，女巫道：“但是懸梁山上的狐狸，屋神可以，他們也是有能力的妖怪，但是他們對人類十分友好。你所求的事情，他們是有八九不會拒絕。”
    “你是在敷衍我，這世界上哪裏有妖怪。”
    “你個榆木腦袋，若是沒有，你的雪蒻怎麼能變成鬼呆在你身邊？”
    細眉侍衛頂替送信的兄弟踏上懸梁山的時候，女巫正在他身後抱怨路又長又難走，細眉侍衛轉頭的時候，女巫又露出討好的笑容：“你放心，這山上的妖怪和我都是莫逆之交。這狐狸連自己的法力九條尾巴都可以讓出給幾麵之緣的灰狼，幫我這個打小便認識的人算什麼呢？你放心隻要我一句話，你的雪……”
    她馬上露出驚恐的表情，因為她的莫逆之交正被掛在樹上。
    她的腳比任何時候都要快，她爆發出了與她平時不符合的速度。
    細眉侍衛看見樹上掛著三條尾巴的白狐狸，以及一個熟悉的腦袋，千公子的腦袋埋沒在樹葉之間。
    細眉侍衛如閃電一般劈裂雙人環抱粗細的大樹，千公子已然變少了許多，他隻有一個腦袋腦下的脖子很短，沒有身子，準確的說是沒有皮肉，他的脖子下吊著一串骨架，一個白色的，沒有血色的骨架。
    侍衛蹲坐下來觀察這具屍體，骨架上有許多劃痕，他看得出來這是咬痕，和那頭狼在他的夥伴身上留下來的痕跡是一樣的。
    “啊……放開我！”
    尖叫的是女巫，她被掉落下來的狐狸尾巴追趕著。
    那尾巴似乎有了生命，兩尾巴撐地，一尾巴朝上仰著，對著女巫走去，在她腳下生出來一團白毛將她裹成繭困在其中。
    侍衛抽出刀，他的刀輕而易舉的破開毛發，也劈裂了裏麵的女巫，鮮血滲透了毛發，裂開的毛發又迅速的包圍女巫，裏麵發出來成千上萬的咀嚼聲音，令人不寒而栗。
    一陣狼嚎聲起，經曆過於狼廝殺而落敗的侍衛警惕的轉過身，林子裏飛出群鳥，黑色的烏鴉發出啊啊啊的叫聲，略過他的身側，露出尖銳的嘴巴裏的舌頭，那是一根根紅色的拇指大小的針。
    “什麼鬼東西？”
    孤身的侍衛有預感若是再不撤退，今天必定會把命交代在這裏。
    可他別無選擇，退，失去雪蒻。
    他認定這是唯一再度見到雪蒻的機會。
    他絕對山上一定有什麼力量可以幫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