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了網吧，又繞過一條條小巷子，繞得秦奕隻覺得頭禿，還被擠了一下，差點兒跟丟：“你們這是裏迷宮嗎？”
    “怎麼可能，要是迷宮你肯定出不去，”卓緣說，“這裏是有點繞，多走幾次就記住了。”
    秦奕剛想再說些什麼，就感覺到不知是誰的胳膊肘子懟到了他的肚子，是不小心的，但力道不小，幾乎驚動到五髒六肺，差點沒讓他一口老血噴出來。
    身邊的那個姑娘艱難轉身，麵帶歉意：“對不起啊，剛才拿手機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
    “沒事。”秦奕說。現在姑娘的力氣不可小覷。
    走在前麵的卓緣在人流中穿梭，站在一家靠邊的奶茶店前等他。
    秦奕很快跟上：“天，這裏一直都有這麼多人？”
    “嗯，這裏賣字畫古玩賣出名了，而且後邊還有條老街，”卓緣抬頭看他，解釋道：“總之你習慣就好。”
    秦奕大概習慣不了。
    “你在這多走走就好了，”卓緣笑道，“還能練出一身輕功，包你以後擠地鐵都覺得輕鬆。”
    “大不了我不出門，”秦奕摸了摸肚子，人擠人可真是個體力活，他都有些餓了，“你要帶我吃什麼？”
    “麻辣燙，快到了，就在前麵。”卓緣指向前方。
    然而秦奕實在沒看到有什麼東西，他眼前隻有一個個人頭。
    “拐個彎出去就能看到了，在八中旁邊。”
    這家店開在八中邊上，相距隻隔一條馬路，卓緣是住宿的，經常趁著放學的一兩個小時和馬哥幾個溜出校門吃一頓，再拿一些打包帶回去當夜宵。
    後來由於這方圓幾十裏就這一家小吃店，每天店裏總是坐滿了學生，店門都快擠爆了，店麵才不得不做了擴張，多擺了幾副桌椅，順便賣起奶茶，不過那珍珠奶茶不好喝，一杯都喝不到幾粒珍珠，還甜得發膩。
    “八中啊……”秦奕覺得這校名像是有人給他提到過，恍然間想起來：“八中不是宋叔給我安排轉學的那所嗎？”
    “……”好巧。
    要是卓緣現在在喝水或者吃東西的話，定會噴出來，糊眼前這人一臉。
    “我……”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在那上學。”
    “……”秦奕愣住。
    原來世界就是如此奇妙嗎。
    秦奕看著卓緣。
    卓緣看著秦奕。
    這一刻仿佛時間都靜止了。
    他倆身邊就像圍繞著一堆問號和感歎號。
    這場尷尬的注視持續了也許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卓緣恍惚覺得自己身處仙境，世界都扭曲了，他腿一軟，一個踉蹌，差點絆一跤，秦奕也從另一種狀態裏回過神來，趕緊扶住他。
    “你這反應也太過激了。”秦奕說。他剛才還以為卓緣要就地暈過去。
    “不是，我就是覺得……”卓緣眼裏充滿迷茫和震驚，“太巧了吧。”
    此時他渾身上下的細胞都無一不在思考什麼鬼什麼玩意兒。
    可能他昨日本該被泰迪咬死。
    他現在非常懷疑是不是宋師父為了讓他成績好點故意的。
    他現在需要吃碗麻辣燙冷靜冷靜，於是拽起秦奕袖口就往八中的方向走去。
    正如卓緣所說的，拐彎後秦奕麵前仿佛是一片新天地，道路豁然開朗，斜對麵就是一所學校，校門口的牆麵上刻著“A市第八高級中學”。
    兩人都暫時不想去看這所學校。
    卓緣又領著他走過約莫十幾米，就已聞到陣陣香味。
    “看，這家店。”卓緣說著掀起門前簾子往裏走。
    秦奕跟在後麵進去，店裏靠牆擺著冰櫃，冰櫃上蔬菜肉類品種繁多，一旁放著碗和夾子，也許因為放假了，裏麵人不多。
    卓緣在收銀台前點招呼他：“想吃什麼自己拿。”
    最後他等著秦奕一同站在冰櫃麵前，秦奕挑了能有半小時，終於去付了錢。
    卓緣挑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忍不住問：“挑這麼久，你沒吃過麻辣燙？”
    “吃過，”秦奕答，“但是我以前那兒的就幾片菜葉子，肉和丸子都沒有。”
    服務員很快將兩碗麻辣燙端來，默契地對著卓緣一笑，一碗撒著辣醬，另一碗看起來清湯寡水，都熱騰騰地冒著白煙。他不吃辣，由於經常來這裏吃，這麼久店裏的服務員都記住了，每次他來都用不著說，端上來的肯定是沒放辣醬的。
    “那你也太慘了點，”卓緣從旁邊的竹筒裏拿出兩雙筷子，遞一雙給他，“你是怎麼來這裏的？”
    秦奕剛要夾麵的手一頓：“就像宋叔說的那樣，爸媽生病了，我沒人照顧，他們就把我交給宋叔了。”
    “哦，”卓緣淡淡地說，他忽然想起卓女士，現在應該已經在醫院病床上躺著接受各種治療，吊著水，心裏不自禁有些想念，“那你爸媽還好吧？”
    “誰知道呢，”秦奕低聲說，“反正我不在意他們死活。”
    “什麼？”卓緣詫異道。
    他在心裏猜測，難道秦奕與父母有什麼仇什麼怨麼？但也不至於這樣吧。
    秦奕臉上沒有太多表情波動，解釋道：“不是我沒良心，可能是因為有些原因吧……我總覺得盡管我們住在一起，但卻像陌生人一樣。”
    傳說中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這個他一直以為雞湯的梗，真真切切地在他身邊出現了。
    卓緣也不方便問下去，話鋒一轉：“吃完我們就回去吧。”
    “行。”秦奕說。
    兩人沉默著吃完一頓飯，後來卓緣先開口打破這不知道要持續到何時的安靜：“怎麼樣，好吃嗎？”
    秦奕擦擦嘴：“好吃。”
    卓緣沒說話，看著他，好像在用眼神告訴他：就這？就這？就這？
    秦奕趕忙補充道：“簡直人間美味，閃閃發光，連辣醬都能撒得如此均勻，這味道，好吃到令人窒息，沒吃過的人太可惜了，我還能再吃三碗。”
    “停，別吹了。”卓緣不知道他這閉著眼睛瞎吹的本事哪裏練的，“走吧，回宋師父那去。”
    他還要回去練畫，再給卓悅打個電話問問她那邊的情況，身體怎麼樣，還得聯係卓沁看看這小丫頭在不在家，叮囑她晚上別忘記鎖門。
    有那麼一瞬間，卓緣覺得自己就是個操心的老媽子。
    不，與其說是老媽子，更像是他開始逐漸成為家裏的頂梁柱。
    他忽然間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地意識到，這個家要靠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