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華生後悔了。
    去他媽的嘲笑，這是我的兒子，就算他是一隻貓，那又怎麼樣？
    但是，動作永遠比思想來得要快，纖細的毛茸茸的尾巴仍然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引來一陣陣的尖叫和哄笑。
    “哦，天哪，真的是貓尾巴，真的是貓尾巴！”
    “操他娘的，還真有這樣的怪胎！”
    “踩死他，踩死這個怪胎！”
    ……
    華生搖了搖頭，無聲道：“不，他不是怪胎，他是個人，他是我的兒子！你們不能這樣對他，不能！”但是，這話他不敢說出口，他害怕麵對無數的嘲諷和白眼，於是，隻能在心底無聲地呐喊。
    “啊哈，華生害怕了，好了，夥計，不為難你了，下來吧！我們都知道，雖然你叫催命鬼，你也一直想要證明自己並不比膽小，但整個寵物俱樂部的人都知道，夥計，數你最膽小了！”
    滿頭金發的絡腮胡子走上前來，用結實有力的胳膊拍了拍華生的肩膀，安慰道：“不過，沒關係，以後慢慢兒練吧，一開始都是這樣的！下來吧，夥計，下來吧，這個活兒還是留給我吧。”
    這就是寵物俱樂部的創始人波利，肌肉結實，拳頭有力。他幾乎代表了俱樂部的最高發言，華生不敢對他說一個不字。於是，華生望了夏爾一眼，默默地走下台了，但身後的目光卻叫他如芒在背。
    “夥計，你這耳朵和尾巴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哈啊，看起來很酷！”
    “混蛋，放開你的手！你這個……唔……”
    “告訴你，小子，在寵物俱樂部裏，隻有拳頭能說明一切！”
    “操你娘的，放開你的爪子……啊……”
    華生渾身顫抖，不忍再看台上的暴力場麵，扭過身，走了。
    直到回到家裏，耳中依舊響著夏爾的反抗聲。他隻有一歲，他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哦，華生，你都幹了些什麼，你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
    想到夏爾絕望的眼神，華生再也坐不住了，他衝出家門，開車向俱樂部奔去。
    夏爾，對不起，夏爾，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啊！爸爸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那裏，對不起，對不起，求你原諒爸爸吧，求你了！
    到了俱樂部，華生一下子怔住了，隻見夏爾赤身裸體地趴在搭台上，所有人都在哄然大笑，有的在拽夏爾的尾巴，有的在捏夏爾的耳朵，還有的竟然在拍夏爾的屁股！
    “哦，不，你們這些混蛋，快放開他——”華生大罵一聲，三兩步地衝上台去，用力去推壓在夏爾身上的人，“哦，你們這些魔鬼，你們怎麼能這麼對他，他不過是一個孩子，混蛋——唔……”
    話未說完，臉上挨了一拳，華生身子一歪，栽倒在了搭台上。
    “夥計，你知道你在幹嘛嗎？”波利走上前來，一把捏住華生的下巴，冷冷道，“從你三年前放棄那隻叫夏爾的貓時，你就已經墜入地獄了。天堂裏沒有你的份兒，沒有！所以，收起你那副慈悲的麵孔吧。”
    “夏爾？”華生渾身一軟，是啊，三年前，為了不被朋友們嘲笑，他把自己最心愛的夥伴——那隻叫夏爾的黑貓貢獻了出來，看著朋友們用石頭、磚塊將它砸得奄奄一息，最後慘死於波利的腳下。
    不，是死在自己的手上。
    如果自己沒有在波利的威脅下妥協，沒有交出夏爾，或者在他們對夏爾下毒手的時候出手，夏爾一定不會死。是自己殺了夏爾，是他自己！
    忽然間，華生身上沒有一絲力氣。
    他刻意忽略了這段記憶，現在想起來，隻覺得好笑。夏爾是自己兒時唯一的玩伴，他們曾同吃同住，親如兄弟，但是，他卻為了討波利的歡心，把夏爾出賣了。
    哦，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忽然間，腦中浮出一個形象。那隻黑貓，那隻強暴他的黑貓，幾乎就是夏爾的放大版啊。嗬嗬，如果夏爾還活著，它一定恨死自己了吧。也許，是夏爾在詛咒自己，才會發生所有的這一切。哦，夏爾……
    “華生，我親愛的朋友，想明白了嗎？是灰溜溜地離開，還是……”
    “哦，不，這一次，我不能再像上次一樣混蛋了。我已經犯了一回錯誤，絕對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了。”華生站起身子，微微揚著頭，毫無畏懼地盯著波利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請你，把他還給我。”
    波利嗤笑一聲，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譏諷道：“還給你？他是你什麼人，我為什麼要還給你？夥計，我勸你還是想清楚一些，在寵物俱樂部裏，隻有拳頭才是硬道理。”說著，掃了一眼瘦削的華生，“你這小身板經得住嗎？”
    “經不經得住，那得試試才行！”說著，華生猛地伸出一拳，打在波利的臉上。
    波利沒料到華生會突然襲擊，不，應該說他沒料到華生會對自己動拳頭，在他的印象裏，華生一直是個膽小怕事的人。
    不過，這一拳的確激怒了波利，他呸了一聲，冷笑道：“好吧，夥計，讓我們真正地較量一場吧！”說著，蒲扇般的拳頭砸在了華生的鼻子上。
    華生痛呼一聲，伸手摸了一下，滿手都是血。他看了眼夏爾，露出一個無所謂的表情，笑道：“看來，你的拳頭也不怎麼樣……”話未說完，肚子上就挨了一腳，身子向前一撲，倒在了地上。
    “哈啊，夥計，看來我還真是小瞧了你。沒想到，你嘴巴倒是很硬！”波利冷笑一聲，踩住了華生的側臉，用力碾了一碾。
    華生努力去擺脫那隻散發著腳臭的皮鞋，但力不能及，隻得歎了口氣，由他去了。
    夏爾定定地看著華生，無聲地叫了一句：“爸爸。”
    華生歪頭望著著夏爾，微微地點了點頭：“嗯。”
    夏爾怔了一下，忽然就笑了。
    華生鬆了口氣，也跟著笑了。
    “啊哈，你們在幹嘛？腦電波交流？不知道，睡著的時候，還能不能交流？”波利本想讓兩個人痛哭流涕，服了軟兒也就算了，但兩個人不卑不亢，反倒更加惹惱了他，於是，他用力向華生的腦袋踩去。
    華生腦袋劇痛，似被重錘擊中一般，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夏爾雙目一縮，尖聲叫了出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