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單身男人，獨自養活一個孩子，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
    好在男嬰極為聽話，有著超越同齡人的成熟，平日裏不哭也不鬧，安安靜靜地待在屋子裏玩兒，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令華生不滿的是，這個男嬰特別黏人，隻要華生在家，他就會跟在華生左右。這一點，常常令華生撓頭。原本他心裏就有陰影，現在無時無刻有人在提醒他這一點，自然是非抓狂不可了。
    “我再說一遍，你給我滾遠一些！”華生雙眼通紅，怒意大發。
    男嬰可憐巴巴地望著華生，扁嘴道：“我隻是……隻是想跟在你的身邊而已，媽……哦，不，爸爸。”說著，上前兩步，拉住華生的衣袖。
    華生用力一揮，將袖子扯了出來，厭惡道：“別再用這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看我，活像我欺負了你似的。但事實是，是你在壓榨我。知道嗎？瞧瞧你這個樣子，哪裏像個人，分明就是個怪物，是個怪物！”
    他試圖用最醜陋的字眼來打擊這個男嬰，不，應該說是男孩。雖然隻有半年，但他已經有三英尺高了，看上去有七八歲大。
    對於這一點，華生沒有過分吃驚，畢竟，一個生有貓耳貓尾的怪胎，落地就會開口說話，長得快些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男孩不說話了，定定地望著華生，清澈的眸子裏染上濃黑的墨意。
    華生忽然間想起了那隻黑貓，一陣惡心直向上翻湧。他捂住嘴巴，奔向了浴室，趴在池子上吐了起來。過了有一刻鍾，胃裏的東西吐幹淨了，隻剩下又酸又澀的膽汁。他擦了擦嘴巴，雙拳緊緊地攥了起來。
    “爸爸、爸爸……你怎麼了？爸爸，求求你……開開門吧……”
    門外傳來叫喊聲，伴隨著急促的敲門聲。
    華生咬了咬牙，一拳打在了牆壁上，隨後深吸口氣，一把推開了門。
    男孩非常聰明，自從被撞到額頭後，早已經學會了向後退讓，此時就站在一英尺開外，眼淚汪汪地望著華生，“爸爸……你生我氣了？”
    華生沒有言聲，一把拽過男孩，隨手扔到了浴室裏，接著從外麵鎖上了門，冷聲道：“以後不許跟著我，好好兒地在這裏反省！”說完，打了個哈水，大步進了臥室，沒有理會男孩的哭泣和叫喊。
    誰知，等他醒來後，卻見男孩兒縮成一團，窩在他胸前睡得正香。不過，粉嫩的胳膊上帶著幾道血印子，襯著雪白的肌膚，更顯得疼痛。
    華生立即明白過來，一定是這男孩兒從浴室的鐵窗下鑽出來時劃到的。
    男孩兒睡得正香，完全沒有意識到有人正目光複雜地注視著他。他扁了扁嘴巴，模模糊糊地叫了一聲“爸爸”，隨後向華生的懷裏靠近。
    華生皺了皺眉，盯著那男孩兒許久，最後輕輕地歎了口氣。
    也許，世界上最殘酷的人，在麵對自己的子女時，也會變得柔情。
    不過，這男孩兒是否能算作自己的骨肉，還有待確定。
    華生眉頭更皺，盯著那血印子看了一會兒，徑直走下了床，來到牆角的櫃子前，彎腰打開了抽屜，從裏麵拎出來一個藥箱，取了紅黴素軟膏回到床前，在掌心處擠了些出來，覆到血印子上輕輕揉了起來。
    男孩兒瞬間從夢中驚醒，口中不自覺地嘶了一聲，看著華生冰冷的麵孔發怔，喃喃道：“爸爸……疼……”
    華生說了句閉嘴，就不再吱聲，手上的動作卻放得更輕。
    男孩兒心頭一熱，顧不得其他，一把抱住華生的腰，哽咽道：“爸爸……你……你不討厭我了？”
    華生一下子噎住，望著男孩兒滿是淚光的眼睛，華生突然間有些愧疚，不過是一個孩子罷了，又有什麼過錯呢，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在遷怒罷了。
    “爸爸……爸爸……”
    華生忍住心中的厭惡，慢慢摸上男孩兒的耳朵，毛茸茸的，軟乎乎的，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惡心。他深吸口氣，緩緩地點了點頭，道：“我沒有討厭過你，隻是……”良久，加了一句，“沒有適應罷了。”
    男孩兒心下歡喜，臉上立刻綻出笑容，又驚又喜道：“真的？”
    華生遲疑地點了點頭，輕聲道：“真的。”
    男孩兒皺了皺眉，麵上露出困惑的表情，“那為什麼我沒有名字？”
    華生再次噎住，平日裏總是“小怪物”“小怪物”地叫，從來沒有想過要給這個男孩兒取個正經名字。他想了一會兒，決定尊重男孩兒的意見，征詢道：“那你想叫什麼名字？”
    男孩兒一邊托著下巴，一邊皺眉思考，忽然間眼前一亮，笑嘻嘻道：“夏爾。我就叫夏爾。爸爸，你覺得怎麼樣？”
    華生無可無不可，點了點頭，敷衍道：“好啊，聽起來不錯。”
    過了片刻，他忽然憶起，自己曾經養過的一隻黑貓，名字就叫夏爾。但看著男孩兒高興的樣子，終於忍了一忍，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