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大家都有一個美好的夜晚。”低而悅耳的聲音像是在吟唱催眠曲，江一說完這句，關了麥克風，同時切了一首輕音樂，這才蹙眉，彎腰按住肚子。
    麥克風因為關閉發出輕微的碦嚓聲，順著江一未取的耳麥傳來，聽進耳裏竟像是鍋勺用力刮擦鐵鍋底的感覺，一層層在耳膜裏放大，使他微微起了雞皮疙瘩。
    身體綿軟地就像沾水的棉花糖，按住肚子不是因為疼痛，而是感覺身體向外冒著冷意，下意識捂著想要留住一絲熱氣。
    明天是雙休日，今晚同層有節目的就他一個，錄播室外地同事在他說了結束語之後就收拾東西，看江一不出來還以為他在裏麵整理材料，於是打了招呼直接走了。
    江一是不喜歡麻煩人的性子，應了聲，自己多坐了一會兒，等難受感過去。
    回國後他身體好似越來越差，在家裏有時會有暈眩感，但是感覺過了啥事沒有，他也就不太放在心上，在加上上個月才去做了體檢，指標一切正常，應當是無疾。
    隻是這次酸軟感伴隨隱痛來得驟不及防，比之前嚴重不知多少。
    明天需要再去醫院一趟，江一在心裏想。
    歇了一會兒難受減輕了不少，他站起身，趁著身體還能支撐走出了錄播室。
    本來是開了車來上班，但仿若大病初愈後的無力感讓他沒信心能安全駕駛。
    於是在等電梯時拿出手機叫車。
    這個時間段幾乎沒人，電梯很快就到了。
    江一踏進電梯，剛想按下樓層，比以往更加猛烈的眩暈感襲來，眼前模糊成一片，他想扶住一旁的電梯壁，但指尖在觸及到冰涼之際，身體像是被瞬間抽走了所有力氣。
    他癱倒在地。
    最後的意識，是手機落地時的一聲脆響，在封閉的空間無限放大，直直刺進他的耳膜。
    他如墜入了陰冷的暗淵。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李元木看見的就是那樣一副光景。
    他漂亮的愛人似被剪斷線的提線木偶，安靜坐臥在電梯一角，臉上是熟睡的神情，但由於身體不適，眉微微蹙著，發亂散地垂在額前，透出幾分淩亂的美感。
    雖是自己用了這種方法，李元木對他幾日來遭受的疼痛感同身受，心疼地上前，輕柔抱住了他。
    自己的體溫好似給了江一幾分安慰，懷中人的眉頭鬆了幾分。
    李元木隨之放鬆了神情，把人橫抱起來。
    能感知到彼此體溫的距離，他自然聞見了眷念的花香。
    近距離的臉更為清晰，比電子屏幕和無生命的照片多添了難以言明的鮮活靈動，相較於之情在宴會上盛裝出席的模樣，李元木愛慘了現在這個穿著素衣，不施粉黛的江一。
    那時的妖冶驚豔，遠比不過現在的天真淡雅。
    五年時光也善待他，除了臉頰消瘦了一些並無變化。
    他愛的人似在熟睡，牢牢被他抱著。
    李元木覺得自己相擁了整個宇宙。
    在江一休假期間，李元木在他工作的下一樓層建了自己的辦公室。
    空蕩蕩的辦公間隻有辦公室亮著燈，他小心翼翼把人放在足夠寬闊的沙發，蓋好早就準備好的小毛毯，掖了掖被角，這才返回到電腦前，關了屏幕上的監控，錄播室的畫麵瞬間消失不見。
    他拿了手機，掩門出去。
    “對，現在把他家的水換掉，注意不要碰亂任何東西。”
    做好這一切，李元木推了門進去，輕手輕腳走向愛人，在沙發上半跪了下來。
    如果現在有第三個人在場，而且能看見李元木此時的表情，一定會被神情中包含的狂熱的愛戀和癡意所驚嚇。
    這感情太濃，如高純度的酒精，仿佛在下一秒就能著火把彼此灼燒。
    他虔誠捧起江一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不住呢喃對方名字，明明是簡簡單單兩個字，卻被他說出了數不盡糾纏和牽絆，似最狂熱的信徒在向他的信念禱告。
    “我愛你啊。”
    他俯身，在對方眼角落下一個吻，熾熱如烙印。
    入眼是一片白晃的光亮，“唔”江一反射性重新閉了眼睛。
    現在的思想是一張白紙，他對處境絲毫不知，隻是依靠身體本能做出動作。
    全身像是浸泡在陽光曬過的淺水裏，溫暖舒適，而溫度較高的區域在自己掌心裏，江一蹭了蹭，握緊了手心。
    他閉了一會兒，清醒才逐漸聚集。
    疼痛，無力，眩暈……記憶重回。
    反應過來自己是暈倒在了電梯裏，更清楚感知到手心的熱度來自其他皮膚的接觸——有人正握著他的手。
    是醫生嗎？
    江一重新睜開眼睛，同時嗅到了海洋氣息。
    他扭頭，看清楚是李元木正抓著他的手，頭枕在腹部旁的毛毯，已經睡著了。
    心弦突然被撩撥得叮咚亂響，江一呼吸陡然變急，臉上是無盡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