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之望，逢天子誕辰，恰到年關，是以大赦天下；十裏長街，皆是熱鬧景象。
    “每年的臘月，長安城內都熱鬧非凡，父皇的壽辰和春節連在了一起，大街小巷燈火通明，除夕之前市井不罷市，煙花廟會長達月餘。”沈彥跪坐在桌前給對麵的蘇青璃斟了一杯清茶。
    如此繁榮之景是蘇青璃從來沒有見過的，就光是聽聽也覺得無比興奮。
    “都說皇城不比深山，如今我卻覺得這長安城好的很，你從小在此長大，定是見慣了這些才覺得我們那深山老林好的吧。”蘇青璃說著抿了一口茶微微皺了皺眉。
    “非也，如此景象我隻見過一次。”沈彥不鹹不淡的答到。話音剛落，一旁打盹兒的青鶴嗤了一聲翻身起來“你可是太子爺，難不成還有人囚禁著你不讓你去看？”青雲也放下手中的書麵漏疑色。
    “才不是呢，是彥哥哥身體不好，這臘月裏可不比春夏，若是出去了定會生一場大病的。你們都沒瞧見這屋子裏的暖爐嗎？”沈珂白了他們一眼又往嘴裏塞了一口點心，腮幫子鼓囊囊的像是個倉鼠。
    蘇青璃看了看眼前麵色紅潤的沈彥一時竟不知他身體是真不好還是裝出的，想起那夜診出的脈象又覺得這分明是半個廢人了卻還能這般也是不尋常。不過在這平陽公主麵前還是不方便問。
    沈珂在這兒吃了一盤點心後腆著肚子走了，從她的話裏蘇青璃得知沈然後天會回皇城，再過半個月就是臘月十五皇帝的壽辰，沈然是個有心意的，提前回來是為了準備賀禮。
    “你可有準備什麼賀禮？”
    “尚無，你們有何建議？”
    一旁的青鶴聽罷翻了個白眼起身跳下塌“喂！這可是你老子的壽辰，還要我們操心嗎？”說罷抓了一把幹果揚長而去。蘇青璃扶額“青鶴這小子打小就這樣……”
    沈彥微微一笑“無事。”
    見他也不生氣蘇青璃稍稍鬆了口氣，定睛看了看茶盞裏的茶又皺了皺眉“這茶可是旁人送的？”沈彥怔了一下點頭“廷尉府府丞月前相贈，可有異樣？”
    蘇青璃勾唇一笑“這府丞無事獻的是哪門子殷勤？”
    沈彥將盞中的茶水倒進一旁的香爐中“朝堂中的殷勤還能有什麼，不過是些朋黨之爭，我這個太子形同虛設，不僅無人問津反倒是眾矢之的，府丞倒是個熱心腸的，三天兩頭前來請安。”
    當今朝中除了風頭正盛的平陵王還有兩個皇子，雖說都隻有十五六歲，可因上頭有平陵王沈然的壓製反倒顯得不太出彩，不過這兩個皇子倒也佛性，一個兩個索性轉了誌趣，三皇子沈蒼是個浪蕩的，十六歲的年紀就在城中青樓出了名，因著他的母妃慧妃母家勢力大，他的這些親戚長輩平日裏又對他溺愛有加，皇帝拿他沒辦法索性由他去了，四皇子沈寰宇醉心道法，平日裏除了在王府就是去須彌觀靈修，不過這位四皇子樂善好施，百姓們提起他總是笑眯眯的誇讚，讚美之詞雖不及沈然，卻也看得出來深得民心。
    “如今這朝中局勢看似已成定局，實則暗流湧動，平陵王表麵風光卻也始終是個王爺，殿下你雖然這些年被天下人比作災星，可這東宮之位可有過動搖？”
    沈彥笑而不語，繼續聽蘇青璃說道
    “三皇子看著隻是個浪蕩的，可當今太宰是他外公，大將軍是他舅舅，就連他小姨去年也嫁到了南楚國做貴妃，他若有奪嫡之心，易如反掌。”
    “那四弟呢？他小時候與我親近，我是看著他長大的，他心性淡泊，誌不在此。”
    “哈哈哈哈哈哈~殿下你也未免太單純了吧。”
    蘇青璃看著麵前正襟危坐麵色凝重的沈彥突然覺得可笑，如今他的形象可是跟自己想象中的天差地別，原以為他隻是有心思手段卻沒有心腹的落魄太子爺，如今看來倒像是個缺心眼的。
    “何出此言？”
    “人幼時皆善之，無機之，隨時之流，受者多則轉心。你這個四弟弟，我雖然不甚了解，可他絕不簡單，正好此次壽宴我要挨個兒探個清楚。”
    蘇青璃雖沒見過這幾位皇子，可在天機山時聽白蕭薔提過幾嘴，當時他隻當聽故事，如今看來師父也是別有用意。
    不知不覺天已昏黑，青雲去膳房傳膳，剛出了韶華殿的殿門便看見青鶴吹著小曲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
    “你跑到哪裏去了？”青雲板著臉頗有一副兄長的模樣，青鶴撇了撇嘴“你真把這裏當成家了？要我說還是天機山自在，等湊完了這次的熱鬧，我就向師父請示回山。”青雲依舊麵無表情“不要白費力氣了，這是任務，好好執行便是，少則一年半載，多則三年五年，及時調整一下心態吧。”
    等青鶴罵罵咧咧走了以後，青雲垂下眼簾歎了口氣，天色昏暗，宮燈明明滅滅看不清他的神情，通風的路口刮來一陣風，隻見少年清瘦的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然後又抬起頭向前走去。
    這邊青鶴回到韶華殿看到蘇青璃和沈彥還在屏風後高談闊論，本想偷偷溜回房裏不料蘇青璃咳了一聲“臭小子你給我過來”少年身體一滯，不情不願的走了過去“何事？”
    蘇青璃將一小把茶葉放在他手心說道“去查廷尉府府丞。”少年接過茶葉眼睛一亮“若是幹這等事，我便不急著回山了。”說罷轉身就要出門去，“慢著，用過晚膳再去吧。”青鶴緩緩回過頭去，看著剛剛開口的沈彥笑了笑“你道青衣宮的人都是凡夫俗子嗎？有任務在身，別說吃飯了，爹娘死了也要先把任務完成再去哭喪。”說罷縱身一躍從門口的白玉欄杆上跳了出去。
    青鶴的話雖然說的難聽，但這規矩倒也是真的，這些年蘇青璃沒有外出執行過任務，這兩個小師弟卻已經隨白蕭薔闖蕩過幾次，青鶴輕功了得，來無影去無蹤，偵查暗殺最為拿手。青雲生得一副好皮囊，又習得易容之術，拋頭露麵變換身份是他的強項，兩個少年在一起執行任務總是配合的天衣無縫，對他們兩個的業務能力，蘇青璃是不敢否認的，隻是師父說的對，他們兩個是把利劍，若不加以管教，隻怕後患無窮，不過他們對蘇青璃倒是頗為敬畏，又加上從小一起長大，自然對蘇青璃唯命是從。
    看著青鶴遠去的背影，蘇青璃站起身來扯了扯袍子上的褶皺“殿下，我對你推心置腹，也希望你不要有所隱瞞，你一定是我師父很重要的人，因此，我一定要助你登上皇位。”
    沈彥還是那般風輕雲淡看不出任何心緒“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