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了，宇文湮更加意識到劍試已然迫在眉睫。
    接下來的時間，他練劍愈加瘋狂，每天以七個時辰作為起步，上不封頂。
    真可謂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沒日沒夜地練。
    宇文溪也不再由著性子，有興趣的時候過來看看，沒興趣的時候呆在家裏，而是日日伴隨其左右。
    宇文湮在山頂舞劍，她就安靜地坐在一旁看著。
    舉起，揮落。
    這是一個簡單到極致的動作，練得人無聊，看的人更無聊。
    然而，這無聊的動作重複了成千上萬次，宇文溪依舊眨巴著大眼睛盯著看，因為揮劍的人是湮哥哥，所以怎麼也看不膩。
    一次深呼吸，一個擦汗的動作，亦或是有了新鮮領悟後的興奮笑容，在她眼中都那樣迷人。
    宇文溪作為血統純正的宇文家族三小姐，相貌出眾，天資聰慧，而且處事靈活，在任何方麵轉彎都很快。
    她的武學天賦雖然不及其大哥宇文星和三弟宇文耀，但是在偌大的宇文家年輕一輩中，還是能名列前茅。
    對於無法繼承家主之位的女兒身來說，這等天賦足矣。
    宇文邦也因為有一對這樣一對兒女而無比驕傲。
    相比之下，宇文凐隻是一個撿來的二少爺，他練劍很勤奮，但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的優點了。
    何況這種過度的勤奮在旁人眼中會化為“愚笨”、“死板”、“迂腐”……
    對於這樣一位優秀的三小姐為何會時時刻刻粘著那樣一位平庸的二少爺，族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恐怕其中緣由，也隻有宇文溪自己知道了。
    回想小時候，大家聚在一起玩耍嬉戲，不亦樂乎，宇文溪同樣樂在其中。
    不經意間，她瞥見在一旁揮劍的宇文凐，汗如雨下，浸濕了衣襟，甚至連他身下的地麵都被濕潤了，對於這邊的嬉鬧聲，充耳不聞。
    宇文溪看得有些出神，走上前去。
    “要和我們一起玩麼？”
    宇文凐看了她一眼，手中的劍負於身後，然後後退一步，很禮貌地鞠躬答道：
    “謝謝你的邀請，但我現在沒空。”
    言罷，他又開始繼續練劍，將宇文溪晾在一邊。
    想族人裏其他的男孩子都像跟屁蟲一樣，無事獻殷勤，她三小姐一開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有何需求，那些男孩子都爭先恐後地去做。
    生來頭一次遭到男孩子的拒絕，宛如晴天霹靂，令她被打擊得愣在原地，正當她想要繼續說些什麼的時候，小夥伴們上前來拉住了她：
    “算了吧三小姐，他就是一個怪人，咱們不要理他。”
    “可是。。。”
    “害，可是什麼呀，三小姐你這麼優秀，和怪人說話傳染了怪氣就不好了！”
    爭不過那些人，宇文溪被小夥伴們拉走了，她回頭看了宇文湮幾眼，對方依舊在揮劍，根本沒有朝自己這邊看一眼。
    回去之後，一想到這次被拒絕的經曆，宇文溪就氣不打一處來。
    哼！不管你是不是怪人，下一次，本小姐定要你乖乖接受我的邀請。
    可惜，她暗暗發下的誓言並沒有實現，之後的幾次邀請，無一例外地遭到了宇文凐的無情婉拒。
    而理由一塵不變————練劍。
    宇文溪並沒有放棄，被拒絕的次數越多，她心中的執著越盛。
    不管你是不是怪人，但凡你是男生，本小姐定要你服服帖帖地聽我的話！
    “一起來練劍嗎？”
    一天，宇文溪不再邀請宇文湮一起去玩，而是這般問道。
    宇文湮平靜如水的雙眸中泛起一絲波瀾，這一次，他沒有再拒絕。
    “好的。”
    小孩是群居動物，一個人會感到孤單。
    玩耍也好、練劍也罷，不管在做什麼，他們都向往朋友的陪伴。
    宇文湮亦不例外。
    宇文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宇文湮有些疑惑地撓了撓頭，“我說好的。”
    “你願意與我一起練劍？”
    宇文湮點了點頭，心中的疑惑更甚，他不禁懷疑這三小姐是否有些耳背，一句話要他重複兩三遍。
    宇文湮自然不知道宇文溪的所想，她心裏那叫一個興奮呐，這個怪人終於答應一次自己的邀請了。
    “那我先出招了。”
    宇文湮簡短地說了一句，便擺好架勢直接出招。
    宇文溪還沒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反應過來，前者的劍尖已然快要懟到自己臉上去了，她慌忙地拔出了腰間的細劍迎戰。
    對於劍法過招上，宇文凐沒有世俗的那一套女士優先，隻有輸贏勝負。
    雖然隻是練習，但是他也會認真對待。
    宇文湮認為，比劍時礙於性別而做出謙讓，是對對手的不敬。
    劍刃相交、劍聲驚鳴、劍影留光、劍氣呼嘯。
    短短幾個回合過後，比試就出了結果。
    宇文溪的細劍指著宇文凐的咽喉，後者放下了手中之劍，他敗了。
    很殘酷的事實，他日日夜夜的的艱辛敵不過一個終日沉迷於玩耍的小丫頭，甚至根本不是對手。
    “你出乎預料的有些弱誒，我還以為你會更強一些。”
    宇文溪擦了擦額前的香汗，無心之言脫口而出後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不過想要收回是不可能的，她馬上改口想要道歉。
    “對不起，我……”
    “敗了便是敗了，事實如此。”
    宇文凐的神色很平靜，沒有任何不甘，更沒有落敗給一個女子後的惱羞成怒，他還朝宇文溪深深鞠了一躬。
    這次鞠躬的幅度比他第一次拒絕宇文溪玩耍時的邀請時要大得多，軀幹與雙腿幾乎呈九十度。
    “謝謝你陪我練劍，讓我知道了自己的不足。”
    宇文溪愣住了，美眸中劃過一絲流光，她首次體會到心頭小鹿亂撞的感覺，首次發現異性的魅力所在。
    雖然說不清個所以然，但是她知道，站在眼前的這個男孩子，是與眾不同的。
    自那之後，宇文凐依舊每日刻苦練劍，宇文溪也時常找他一起訓練。
    有了對手，才能意識到自己的弊端所在，從而查漏補缺、精益求精。
    時隔半年之後，兩人又相約比試了一回。
    這回比試，宇文湮雖然未勝，卻也未敗。
    宇文溪得劍尖指向了他得咽喉，與半年前不同的是，他的劍尖也指向了前者的咽喉。
    雙方相視而笑。
    “你變強了。”
    “這是你的功勞。”
    “我隻是一個陪練啦，還是你自己勤奮。”
    半年前宇文溪對他而言是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山。
    經過半年的追趕，宇文凐從山底奔上了山腰，又從山腰爬到了山頂。
    蒼天不會忽略任何勤勉之人，少年的努力得到了回報。
    後來，宇文溪才知道，這個與眾不同的男孩子，就是傳聞中她那個被撿來的二哥。
    宇文溪親切地喚他“湮哥哥”，宇文湮的小臉一紅，卻也沒有拒絕。
    她變成了湮哥哥的跟屁蟲，就像以前一群男孩子跟著她一樣。
    以前喜歡玩耍嬉戲，現在覺得索然無味；以前看著就頭大的劍譜，現在見了卻津津有味。
    對此，宇文邦很是欣慰，他覺得自己的女兒終於長大了、懂事了，卻不知，這些全要歸功於宇文湮。
    宇文溪不需要那些因為自己身份而加以諂媚奉承的狐朋狗友，她隻想要一直陪在湮哥哥的身邊，和他說說話，看他練練劍。
    “溪兒？溪兒……”
    耳畔傳來的輕聲呼喚將宇文溪的思緒拉回現實，她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正對著空氣傻笑，頓時俏臉通紅。
    “不要緊吧，見你臉色這麼紅，是不是染了傷寒？”
    宇文湮的臉上寫滿了焦急與關切，也沒等宇文溪回答，就將手放在了她的香額上麵。
    “啊！？我…，我沒事”。
    宇文溪被嚇得往後一縮，俏臉更紅，但是這一縮又後悔了。
    我是不是傻啊？幹嘛不讓湮哥哥的手多放一會兒。
    “沒事就好，我們回去吧？”
    宇文凐指了指身後西下的夕陽，已經時至傍晚。
    “恩！好。。。好的。”
    宇文溪點了點頭，跟在宇文湮的身後走下了山路，盯著對方的背影，她不禁歎息。
    說起來，我說自己沒事就很傻，要是將計就計、幹脆裝病的話，湮哥哥說不定還會背我下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