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番外一:了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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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你從高空墜落,可是我離你好遠,接不住你,
我隻能眼睜睜看你從雲端跌落下來,失了生機;
我在血泊中抱緊你,可是我心都涼了,捂不熱你;
我不停地哭喊,我想喊你的名字,可我喊不出來,
我在心裏無數次喊你的名字,嘴上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從來沒有這麼恨我自己,從來沒有這麼恨你,
你是哥哥,也是愛人,可我一生都喊不出你的名字,
不過是我愛你,你也愛我,為什麼到別人嘴裏就成了變態?
我曾經天真地以為你會陪我一輩子,可是我忘了,
這世上,太多不可抗力……”
已經第四年了,但這一次,沈居安不再是一個人去看爺爺奶奶了。
見沈居安有些難過,齊暮淵摸了摸他的頭:
“走吧,去買花,看爺爺奶奶!”
沈居安回過神來,深呼吸一下,看向齊暮淵,莞爾:
“嗯,他們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說完,他在心裏暗暗地想:
“爺爺奶奶,我找到相伴一生的人了,今天帶來給你們看看!”
兩人準備好就出門了,這會兒時間還早,路上行人車輛都還不是很多,所以一路暢通無阻。
齊暮淵開車,左拐右拐,到一家花店門口找了個車位停下了。
兩人下車後,齊暮淵轉到副駕駛座這一邊,站在了沈居安左邊。
然後自然而然地牽起了他的手,進了這家名為“了卻”的花店。
花店的麵積很大,裝飾得有些古樸。
各式各樣的花裝點著,顯得生機盎然。
這裏分明是個花店,但沈居安卻莫名地感覺,它根本不是個花店,總給他一種說不上來的蕭瑟感。
老板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正低頭擺弄他的花,聽到他倆進門來也隻是抬頭看了一眼,什麼都沒說。
沈居安有些好奇,仔細一看,老板在擺弄的花正是號稱“地獄之花”的曼珠沙華!
老板正對著的都是彼岸花,火紅的曼珠沙華,雪白的曼陀羅華,在那與牆同高的花架上顯得層次分明。
從上到下,把牆遮的嚴嚴實實,這麼一來,又好像不是那麼分明了,那已經不是一麵牆了,那根本就是一片花海!
隻見齊暮淵徑直走向樓梯旁,那裏全是白菊,齊暮淵抱起兩束白菊,示意沈居安跟上,到門口掃了一下二維碼,直接付款。
說起來那二維碼在許多盆栽之間,借著盆栽隱藏了起來,如果不仔細根本就看不到。
沈居安越發好奇了,到車上終於說了出來:
“這家花店,剛才那個老板……”
齊暮淵開著車:“很奇怪對吧!”
沈居安:“嗯,總感覺他開的根本不是花店,這個店也挺隱蔽的。
還有二維碼,我之前都沒發現有二維碼,而且他都不說話的。
花店名字也很與眾不同,”了卻”。”
齊暮淵:“這個老板他……不會說話……”
沈居安瞪大了眼睛:“他,不會說話?!!!”
前方紅燈亮了,三十九秒,齊暮淵停下來,轉頭看向沈居安:
“他叫程傑,他是我一個朋友的弟弟,也是他愛人。
我那個朋友五年前就走了,跳樓自殺的。
那時候的世俗比現在更可怕,更容不下同性戀。
更何況,他們是兄弟,雖然並不是親兄弟,但是在別人眼裏就不一樣了。
我那個朋友,也是圈子裏的,他叫程銘,當時他因為拍一部戲入戲太深,得了抑鬱症。
說來有點諷刺,在那部戲裏,他根本就不是主角,隻是個炮灰,是個必不可少的比較重要的炮灰。
後來有人曝光了他們倆的戀情,在多重壓力下,他終於撐不下去了,選擇了走上絕路
……”
程銘已經很久沒有接到通告了,公司也和他解約了。
除了幾個朋友,所有人都在罵他們。
他根本不敢出門,怕被認出來,先前他們去菜市場,都有人用爛菜葉扔他們。
他們想出門都得裹得嚴嚴實實,都還得祈禱不被人發現。
所以他們索性不出門,朋友們想幫助他們,提議讓他們搬到自己家。
可是他們不想連累別人,不想給別人添麻煩,說什麼都不肯搬。
甚至於為了不拖朋友下水,他們選擇不去聯係。
他們把自己置於孤立無援的境地,拒絕所有人的幫助,切斷了他們自己所有的退路。
那是個夏天,天氣預報每天都在高溫預警,特別熱,家裏沒有空調,隻有一把搖搖欲墜的電扇。
但對於他們來說,那個夏天比寒冬還冷,人性的可怕,暴露無遺。
那天程傑趁著天色有些昏暗了,悄悄地去城北比較偏遠的蔬菜批發市場買菜。
這裏的人都大多隻在意自己盈利與否,不會太關心什麼娛樂圈的八卦。
也就沒人在意你是不是同性戀,是不是離經叛道。
他不會說話,隻能用手比劃著與買菜的老板娘艱難地交流。
老板娘看他不會說話,也沒有半點不耐煩,反而很有耐心的給他撿菜。
甚至悄悄地給他多裝了一些,等他提著菜離開時,聽到老板娘在身後說:
“小夥子,要努力生活,沒什麼過不去的。”
程傑用力點點頭,抬手飛速地在臉上抹了一把,才提著菜回到車上。
這輛車是程銘入圈之後賺的第一筆錢買的,一輛很普通的小轎車,毫不起眼,現在是他們唯一的交通工具。
那時他們住的是一棟有些破敗的小樓,那是步梯樓,隻有九層,他們就住在頂層。
程傑到樓下時,見那裏圍了一大群人,不停地聽到有人喊:
“跳啊,還站著幹嘛?”
“沒意思,怎麼還不跳?”
“真他媽矯情,要跳趕緊的,別他媽浪費老子的時間!”
……
程傑的眼皮不停地跳,他抬起頭來,就看到樓頂站著一個人。
他心髒漏跳了一拍,連忙扔下手中的菜衝了過去,不停地向程銘招手。
他不停地比劃,視線模糊,他想喊,但是他發不出一點聲音,他不會說話,他是個啞巴。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程傑從上邊跳了下來。
他瘋了一樣地往前衝過去,撞開擋了他路的那些張著血盆大口的吃人的惡鬼。
終於他在血泊中抱緊了他的愛人,悲痛欲絕,程銘還有意識。
程傑想叫救護車,想掏手機,但是他的雙手抱著他的愛人,不能放下。
他想向周圍的人求助,可是他不會說話,也沒有人主動上前幫他。
他連忙抱起程銘往車邊趕去。
沒有人靠近他們,因為那些人怕程銘的血濺在他們身上,弄髒了他們的衣服鞋子。
程銘艱難地抬手摸了摸程傑的臉,斷斷續續地說:
“對……對不……起啊,小傑……哥哥……不能……不能……陪你了……別……別哭……
我沒有……沒有能力……保護……保護你了……沒……沒有力氣……”
沒有力氣給你擦眼淚了,別哭,我的小傑,對不起,我愛你,但是我活得好累,下輩子,下輩子一定還愛你。
還沒到車邊,程銘的手垂了下去,程傑跪了下去,緊緊地抱著他的愛人。
他失聲痛哭,悲痛欲絕,他努力喊他的名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們不過是相愛而已啊,為什麼這個世界就這麼容不下他們!
後來在朋友們的幫助下,他親手埋葬了他的愛人。
因為程銘曾經說過,等什麼時候退圈了,就開一家花店,“了卻君王天下事,卻不一定要贏得身前身後名。”
所以這個花店叫“了卻”,裝修完全是按照程銘喜歡的風格來的。
可是這些都有了,人卻不在了。
程銘最愛的花就是彼岸花,所以程傑為他種了這滿牆的彼岸花……
程傑擺弄完他的花,抬頭看了看,沒人了,於是關了門,上了樓。
他拿起桌上的體檢報告,看著上邊的“急性髓係白血病”笑了。
他想:“我終於可以來找你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