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計算機
    正式開學以來的第一個周末就如此平淡的度過了。
    他們幾個好像還沒吃出放縱的味道，第二周的學習便又撲了過來。
    經過第一周的過渡磨合期，大學真正展開了其屬於高校的課業壓力。
    一個一個開放課題、小組論文甩出來，學術氛圍是自由的，課業壓力卻又繁重的，讓人抽不開身。
    與此同時，9月30日晚的迎新晚會正式步入倒計時。
    迎新晚會每年都熱鬧，除開這字麵上迎新的意義，它同樣還是一年一度學生會展現實力與能力的盛會，作為學生會裏重要一部的外聯，壓力巨大。
    其不但負責外引資金讚助，內請老師站台，還被主席團分配了協調、配合各個節目的任務，籠而不統，似乎每個節點都與之有關。
    今日已是9月21日了，餘下不到兩周的時間，連外聯部部長陶小宇都忙的腳不沾地，更不用提被布置了許多跑腿任務的劉念與李亦白。
    兩人同進同出，像打了雞血似的，步履快的像是一陣小風，見縫插針的上課，又見縫插針的吃飯。
    忙的像兩隻飛速旋轉的永動機不知停歇為何物。
    可即便如此，也沒有一個老師會因為學生參加社團活動廢寢忘食，從而對他們另眼相看，或因此對他們一塌糊塗的論文網開一麵。
    教室裏，下課後，空無一人。
    哦，空無外人。
    “李亦白同學。”，金弓鳴倚在講台前，兩隻手指捏著他的論文，像捏著散發惡臭的垃圾，“我想請問你寫的是什麼東西。”
    後者以為對方抓著周日關機不理他的事借題發揮，便梗著腦袋，瞪著對方胸前第二顆扣子，一言不發。
    見人不吭聲，金弓鳴的聲音更見諷刺。
    “如果我沒記錯，這次課後論文的內容是初等分析，你寫的人力計算機是要考驗我的眼力還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李亦白滿臉懵圈的抬起頭。
    經對方一提，似乎、好像、大概在那天下課時確實有這樣的聲音一晃而過，隻是當時他與劉念急著去幹活，沒太聽清，事後估摸著寫了一篇搪塞過去。
    他不由心下發虛，原本理直氣壯的氣勢也逐漸化散開，視線緩緩的下沉，去盯對方的皮帶。
    “況且，我同樣不認為計算機係統基礎的肖老師會布置這樣的題目讓你們寫……”，金弓鳴重心前移，聲音酷烈，“我想請問，周一周二的課，你到底聽了沒有。”
    李亦白不由嗓子發幹，心中忐忑：“……聽了。”
    “哦？”金弓鳴低聲應了，雖然是問句，卻無疑惑的意味。
    論文連題目都寫錯，說到天邊都是他自己的問題，李亦白不好再辨，隻掙紮著解釋了一句：“我最近有點忙。”
    “忙什麼？”
    “……發傳單、搬椅子、收節目的表單然……”
    “停！”，金弓鳴麵無表情，隻是聲音似乎比之前更為冰冷，“你就為了這些沒有技術含量、純粹浪費時間的事情怠慢我的論文？”
    “！”
    雖然於理智而言，對方說的沒錯，但是聽到自己花下去的心血被貶損的一文不值，到底眉目含怒。
    對方似乎看了出來，略帶戲謔：“怎麼，還有理由不高興？”
    不知為何，平日裏不論旁人如何說話，李亦白都不曾放在心上，哪怕逼迫自己到眼前，隻要不超出底線就不會回複哪怕一句話。
    唯獨眼前人，可以輕而易舉的牽動他的情緒。
    “你不懂。”
    “我不懂？那請問你，發傳單、搬椅子、收節目表對於你而言有什麼收獲？”
    “……”，李亦白張了張嘴，找不到什麼說辭，“我認識了很多人。”
    “這些社交對你有用麼？你需要憑這些點頭之交來肯定自己，還是你想通過做這些事去學生會謀個一官半職？”
    後者沉默不語，但是少年的怒氣卻在持續累積。
    “都不是？”，金弓鳴揚起他那雙冰冷而犀利的眼，“那你說，這是在做什麼？”
    李亦白盯著對方類似挑釁的神情，五隻手指捏在一起，一字一句的從牙縫裏吐：“雖然你是老師，但是我認為你沒有評價我私人活動的權利。”
    “……”。
    金弓鳴瞬間凝起眉頭，表情不可捉摸。
    話一出口，雖惡氣得散，然而他隻覺得周身氣壓一低，一道視線牢牢的注視著自己，他倔強的側過頭，手心裏微微發潮。
    良久，久的他雙腿發麻，對方才又開口。
    “下周一，把改好的論文發我郵箱。”，金弓鳴轉過身，去收講台上的紙條，遞給他，“順便把學號姓名登記好一起發我。”
    李亦白怔愣著接過，抬眼去尋對方的目光。
    沒曾想對方收回手，看也不看他，就往教室外走。
    李亦白抬了抬手臂，有一瞬間想挽留對方，可下一秒，自尊與理智回潮，他目送人自拐角處消失，而後垂著頭立在空蕩的教室裏。
    樓外的陽光鬆軟而安靜，順著牆壁流淌下來，照亮了空間裏翻飛的塵埃粒子，和李亦白一閃即逝的茫然與後悔。
    而後，他無聲的將東西收好，又走到窗邊，將同學臨走時忘記合上的窗戶鎖上，神色淡漠。

    作者閑話：

    其實真的有人力計算機，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