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周剛講完課，看見手機上的未接來電，回了過去，發現關機了。
    他發了條短信，希望白棠開機之後能看見。
    這時候，有人來叫賀周說，讓他去校長辦公室一趟。
    “老李，最近不忙了？怎麼有空找我了。”賀周在學校就職已經很多年了，跟校長也是蠻好的朋友。
    “沒個正經。”校長扔給他一份文件，“諾，你去年申請的去牛津進修的申請過了。”
    賀周接過牛皮袋文件袋，拆開看了看官方性的紙張，“我可不可以不去啊。”
    “你說可不可以，你知道我們學校申請這一個名額有多難，你不去可就白白浪費了。”校長說話突然嚴肅了起來。
    “那行吧，我考慮考慮。”
    “不用考慮了，趕快收拾東西吧，下個月月中就走，你的課回來我讓老劉對接。”看樣子，校長已經安排妥當了，意思讓他非去不可。
    賀周出了辦公室，手裏拿著文件袋，麵如冰霜。
    去年他申請這個進修名額的時候，覺得就是去國外拿著公費找樂子，權當休假放鬆心情去了，他也無法估算到，僅僅一年的時候，在p城，已經有了讓他留戀的人。說實話，現在這個名額白給他，他都不想去，但是，校長那邊過不去啊，他得想個好理由搪塞過去，他可不想剛戀愛就整這出異國戀，太折騰人了。
    下午六點半。
    白海洋坐在家裏沙發上一個勁的吸煙，茶幾上的煙灰缸裏麵已經塞滿了煙頭。
    豆沙包也不見了，整個一百平方米的房子空蕩蕩的，四處還蔓延著二手煙的嗆人氣味。
    中間白海洋接了幾個電話，但都是神色凝重，沒說幾句就掛掉了。
    一盒煙很快就消耗殆盡了，白海洋起身，掏出手機，摁下了“110”。
    “您好，這裏是p城光複路街道分局警察局，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嗎？”
    “我要報警。”
    “請問您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我兒子不見了。”
    跟警官交流了一會兒，老白失落的結束了通話。
    失蹤未滿二十四小時，無法立案。
    他用自己粗糙的指尖劃著手機屏幕，最終停留在某一個聯係人的名字上。
    “喂，是我，海洋。”
    趙玲的語氣很溫柔，但聽不出來任何情緒變化，“有事嗎？”
    “棠棠不見了。”他描述的很簡單，“棠棠知道了那件事，跑了。”
    “哪件事？”電話那頭的趙玲一頭霧水。
    “你繼子都告訴我了，你想把棠棠接過去，棠棠知道了，不願意你的安排。”
    “是小費幹的嗎？他真的幹了？”趙玲的聲音有點急促，他知道費洛德執意想要把白棠帶到法國，但沒想到他真的毫不留情的把事情做絕了。
    “這件事，也是你默許的吧。”白海洋對趙玲很了解，依著她的性子，如果真想把白棠帶到法國，他怎麼攔都沒用，索性就順著費洛德的條件答應了。
    “海洋。。。。。。。”
    “我們倆現在不說這件事。”白海洋的眸子一沉，“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找到棠棠，他中午出來找我了，我以為他當時隻是不能接受所以自己出去靜心了，但是我剛剛回來發現他抽屜裏麵的存款還有櫃子裏麵的衣服都沒了，他，離家出走了。”
    “海洋你別急，棠棠可能隻是鬧脾氣，說不定過幾天，他沒錢了，呆膩了，就回來了。”
    “棠棠的性子隨你，如果他這一走，怕是不回來了。”白海洋隻覺得自己的腦門疼，眼淚湧在眼眶裏麵打轉，他怎麼就被豬油蒙了心，他怎麼就答應費洛德了呢，他怎麼就那樣輕易的把戶口本和身份證給他了呢，他怎麼就那麼輕易的背叛了自己的兒子呢。
    哦，對！身份證，白海洋翻了自己的文件包，發現白棠的身份證還在他這，沒了身份證，想要幹什麼都不方便，也就是白棠根本沒有機會出p城，那還有希望找到他。
    賀周整個下午上課都有些渾渾噩噩，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他中間無數次的頻頻偷看手機屏幕，一個來電也沒有，也沒有短信。
    他甚至懷疑上午那個電話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說不定白棠根本就沒有給他打電話，這一切都是虛像。
    賀周還是不放心，在下課後直接開車去了青都重點中學。
    既然心裏總埋著雷，倒不如親自去掃雷，還能放心點。
    結果當他從學校出來的時候。
    心中壓著的怒火和擔憂夾雜著莫名不爽的情感掛在他那張陰沉的臉上。
    費洛德，又是他，他果然沒安好心。
    原本以為他這幾天挺安靜是良心發現了，沒想到私底下搞這麼一出。
    如果可以，賀周寧願跟他赤手相搏彼此都鼻青臉腫，可當務之急是要先找到白棠，他總算知道白棠給他打電話是因為什麼了。
    如果當時他能接到他的電話，能陪他聊幾句，現在的情況就不是這樣了，那時候的他，該多麼無助啊。
    白棠從老白的公司出來的時候，站在海橋上吹著冷風。
    他使自己的大腦清醒了些，心卻也跟著涼了半截，唯剩下來那半截，是為賀周跳動的。
    他很想去找他，但是克製住了，他覺得自己不應該什麼事情都依賴他，可能是認識賀周這麼久以來，他給了自己期待已久的安全感，他覺得自己挺自私的，他知道賀周心裏對他的情感，他貪婪從賀周身上汲取的溫暖，所以他逐漸變成了溫室裏的花朵，被他嗬護到自己原本都快忘記自己原本的模樣了。
    從趙玲走過之後，他就學會了獨立，隻是賀周的出現，讓他暫時封閉了他的獨立而已。
    他必須自己挽救自己。
    還好悲憤沒有充斥他的理智。
    他一向是計劃和執行力都很強的人。
    他簡單的收拾了點衣物，清算了一下自己的固有財產，現金加上銀行卡大概三千元，數額還不算太少，等會他必須去趟銀行，把錢換成現金，還是要方便一些。
    當豆沙包在他腳邊磨蹭的時候，他將他抱起來，揉了揉他的腦袋。
    如果自己走了，老白能不能照顧好他，老白那人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麼還有閑心去關心一隻貓呢，既然他現在養了豆沙包，他就得對他負責。
    所以，他把豆沙包寄養在了最初跟賀周見麵的那個寵物醫院，他先拿出了五百塊錢，給那個店員。
    “是要出遠門嗎？”
    白棠展顏，“是的，麻煩您照顧好他，剩下的錢我來接它的時候給。”
    “沒關係的，我們會照顧好它的。”
    白棠穿著黑色中長T，從家裏出來的時候還帶了同色係鴨舌帽，他把卡裏剩下的兩千塊錢取出來，塞進自己的書包裏麵。
    其實還有一個棘手的事情，就是他沒有身份證。
    當時學校讓家長去複印什麼信息，白棠就順手讓老白給他收著了，說用的時候再找他要，也正是因為這樣一個疏忽，才導致了如今的局麵。
    沒有身份證，想要出P城隻能坐黑車。
    白棠圍著客運汽車站四處溜達，他看著哪輛車都不像黑車，但哪輛車又很像黑車。
    “喂，你在等什麼人嗎？”一個滿臉胡渣的大叔搖開車窗問他。
    “沒。。。。。沒有。”白棠看他的麵相不太友好，“您。。。。。。是往城外開的嗎？”
    “對啊。”大叔把煙頭扔向窗外，正好落在了白棠的運動鞋旁邊，白棠踉蹌的退了兩步，“我不是壞人，我隻是拉黑車的。”
    大叔挑了一下濃厚的眉，露出了滿嘴的黃牙，“你，走嗎？”
    白棠覺得自己再等下去恐怕就出不了城了，於是硬著頭皮上了，“師傅，我想去Z市。”Z市是附近的臨近城市，雖然不遠，但還是得需要一兩個小時車程。
    “行，五百塊。”
    這大叔真黑，正常的計程車打過去也就三百多一點，但是他開口五百，白棠還是不能接受的。
    因為他現在需要錢。
    “可以便宜一點嗎？”他試圖討價。
    “小夥子，幹我們這行的不容易，黑車沒什麼生意還容易被查，我給你這個價已經很合理了，如果你覺得不行，就下車吧。”
    白棠人生第一次討價失敗了，“走吧。”他倚在後座，覺得自己的鼻腔還蠻不舒服，因為車裏還充斥著劣質煙難聞的餘味。
    他將車窗搖下來一點，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才讓自己覺得自己還沒有被煙味嗆死。
    大叔此時有點燃了一根煙，他用夾雜著方言的沙啞聲音問：“諾吸煙嗎？”
    白棠淡淡的眸子篾過一絲顫動，煙，這東西，真的能解煩惱吧，要不試試？
    “給我一根吧。”
    大叔眼底滑過詫異，他從倒車鏡可以看見白棠的大致長相，雖然帶著鴨舌帽遮住了眼睛，但應該是蠻清秀的一孩子，瘦瘦的，說話也沒有那種傲慢的氣息，這種孩子應該都是還沒有沾染社會塵氣的。
    想歸想，他還是從自己的煙盒中抽出了一根連帶著打火機遞給後座上的白棠。
    白棠常見老白吸煙，對吸煙的大致動作是懂的，他學習能力強，很熟練的就將煙點燃，很熟練的將煙塞進嘴裏，很熟練的吐了個煙圈。
    但唯一不熟練的是他受不了那種嗆喉嚨的澀味，尤其還是像這樣劣質的煙，入喉更是難以言喻。
    “你現在還沒成年吧？”大叔心裏有個大概。
    “成年了。”白棠似乎並不想說太多。
    “那你為什麼不去拿著身份證買票去Z市，非要坐我這黑車，怎麼了？跟家裏人吵架了？離家出走，不想讓他們知道。”
    “算是吧。”白棠將手裏的煙摁在後麵的易拉罐煙筒裏，他實在受不了嗆鼻的氣味了。
    “我說你們現在這些孩子就是叛逆，吵個架動不動就離家出走。。。。。。。”看樣子這個大叔還拉過其他離家出走的人。
    白棠不想進行這個無聊的話題，直接帽簷一壓，“師傅，我睡會，到了境內，叫我。”
    “好嘞。”
    賀周大抵知道白棠性子倔。
    但是他萬萬猜想不到他竟然倔到與他都斷絕了聯係。
    在他撥打了第五十六個未接來電後，他幹脆放棄了。
    如果白棠真的決定了讓自己消失，他就不會讓其他人找到他，這是他從認識他以來對他了解，白棠的謹慎他看在眼裏，此刻，他也沒有什麼辦法了。
    “先生？請問您需要什麼幫助？”女警官看著烏雲高掛頭頂的賀周。
    “我要報案。”
    “您稍等一下，我做一下筆錄。”女警官攤開記錄本，笑顏如花。
    “我男朋友跑了。”
    語一出，女警察寫字的筆頓了一下，在紙張上留下了一道小小的劃痕。
    “我男朋友長得好看，我怕他被壞人惦記。”
    “他心思單純，我不放心他。”
    “麻煩你們幫幫忙，找找我男朋友吧。”
    女警官收起了自己的笑容，沒有好氣的對賀周說：“警局出門左拐一百米處的南街角有個複印店。”
    “？？？”
    “尋人啟事，了解一下？”
    於是，賀周被警察局掃地出門。
    “賀先生，這麼灰頭土臉的樣子可不好看啊。”挑釁的聲音傳開，賀周心裏那頭嘶吼的獅子摁耐不住了。
    他上去就猛的一拳，“媽的，你個混蛋。”
    費洛德被他猛地一打，差點摔倒，他不顧自己臉上的痛感，依舊穩著自己往日的氣派，挑眉對賀周說：“賀先生，我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