７誤會
    我想到了項鏈，問靳哲人：“今天晚上能陪我回家嗎？”他抬頭望著我似乎有些不相信。我又重複了一次，他才點點頭。
    九點鍾了，派對結束了。我站在門外靜靜地等著靳哲人，他本來就遲來，還沒的嘉萱好好說話。
    一會兒，他走出來了，輕輕喚我：“蘭心——”
    “嗯。”我向他揮揮手。
    他隨著我步出了大門，來到山下的公交車站。
    “搭公車麼，還會有車嗎？”
    我點頭，心想，這會是他第幾次搭公車呢？
    到站後下車，順著巷子向前。靳哲人跟著我，都默默無語，隻聽見腳步聲。我卻感到安詳平靜，仿佛沉浸在奇妙的氛圍裏。
    來到家門口，我請他等一下。然後才開門進去，拉開衣櫃，在我那件校服裏摸索，啊，還在。我拿出那個粉色的盒子，打開一看，還好，還在。美麗的項鏈，我該物歸原主了。我輕輕關上盒子，下了樓到門外。
    靳哲人聽到腳步聲，忙轉過身來。我把盒子放在身後，低低地說：“畢業前，你送我一件禮物，還記得嗎？”因為想起那個月夜，我的臉紅到耳根，幸虧天黑看不見。靳哲人點了下頭。我拿出盒子，塞到他手中，“我也送你一件禮物！再見！”我轉向就走，心像敲著小鼓。
    躺在床上想，靳哲人看到項鏈會是什麼表情呢？那麼貴重的禮物，那麼不明不白的接受，我做不到。他如果知道那條項鏈給我帶來的一切會怎麼想呢？
    日子依舊按部就班地過。假期裏也有青少年來夜總會消費，工作時間又推遲了，變成了９點到淩晨２點。因為江媽的生意停了，我下午又找了份超市收銀的工作。每天下午工作６小時，每小時５塊錢，勉強吧。現在失業率這麼高，何況我還是打短工的。除了還債，下學期學費還要好幾千呢？
    從超市下班後到菜場買了些菜，看到魚想起一直沒嚐鮮了。奇怪的是父親這段時間也不鬧了。以前沒有魚肉可是吃不下飯的，我還嘲弄他是窮人命富人嘴。這段時間少見他，不知幹什麼去了。轉念一想，他身上也沒什麼錢，不可能再去地下賭場。現在我連自己都養不活，隻有這間老房子了，不過這房子在奶奶名下，他應該是沒辦法的。
    回到家裏，冷冷清清的，父親不在，母親不在，我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做了晚飯，給父親留了一碗，萬一回來了呢。吃完了，忙找出書來讀，“讀書為第一要義”，這是奶奶千叮囑萬囑咐的，任何事都不能將讀書排擠出去，“你是學生呢！”奶奶溫柔而又嚴厲地一再告誡。想起奶奶，心又酸了，離開我多年了，奶奶，你好嗎？在天堂裏快樂嗎？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我換上一件短袖準備去上班。看看皮鞋，想想，換了一雙運動鞋。快！快！要遲到了。我從前門進去，隻覺得今天人特別多。正縮著頭準備開溜，被人叫住。我站住，準備挨訓。
    是劉叔叔：“蘭心，過來一下——”
    我跟著來到辦公室，屋裏已有人，一個濃妝豔麗的女人。我認識，是大堂經理，人人叫她麗姐，夜總會的大功臣。劉叔叔指著我，說：“阿麗，她怎麼樣，今天就暫時頂一下。”麗姐用犀利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後說：“嗯，還行，快去換衣服。”我緊張的看著劉叔叔，問：“劉叔叔，要我幹什麼——”
    “哦，今天客人特別多，服務員忙不過來，你去幫一下忙。”
    “我不會——”
    “你隻負責端果盆，不會讓你端酒。”麗姐說。
    “我不想，說好我不做這個的——”
    “幫幫忙，蘭心，這是加班費。”劉叔叔用一最奏效的一招。把兩百元交給阿麗，“下班後阿麗會給你。‘
    有加班費，那就好，並不是我見錢眼開，但我實在是缺錢，何況我隻是端端果盆而已。
    麗姐丟給我一身服務員穿的裙裝，裙子是過膝了，隻是領開得太低了。我嘟嚷了幾句，麗姐隻好找出一口扣針，我用它把領口夾小了些。
    麗姐看了看我，又拿出一支唇膏來，捏著我的臉，在我嘴上塗了塗。
    “好多了，待會兒跟著我，走路要輕些。”
    她帶我上了二樓最左側的貴賓房，這裏我熟悉，因為對麵長廊就是我遞毛巾的地方。這裏裝修成一個個包間，來消費的都是腰纏萬貫的人。
    我端著果盆，跟在麗姐的後麵停在一扇門前，隻聽到屋裏的嘻笑聲的杯盤的嗑響聲。麗姐抬手敲門，我抬頭看到門口赦然：尋夢鄉。心想，真是好名字，不想劉叔叔還會想出這麼有情調的名字。
    麗姐輕輕推門進去。
    我透過朦朧的燈光，穿過那些跳舞的人，他一身白衣白褲，歪坐在沙發上，顯得十分疲倦。也不抬眼看看那些狂歡的人，隻徑直喝著酒。我定睛一看，馬上扭過頭去——是靳哲人。
    我迅速把果盆放在茶幾上，看了靳哲人一眼，趕緊縮回身子，立在麗姐身後。唱歌跳舞的人理都沒理我倆，繼續他們的狂歡。
    我和麗姐轉身要走，到門口，傳來一聲：“等一下！”回頭，是靳哲人。他穿過沙發來到我麵前：“真的是你！”我看著他緋紅的臉，惺忪的眼，不知怎麼回答他。
    “真的是你——”
    “真的是你——”
    他如一團亂泥癱倒在地上，忙有人扶起他。
    我掩上門。
    “你認識他？”麗姐問我。
    “不——我想——他認錯人了吧——”我支吾著。
    “那就好——”
    一直忙到淩晨２點才打烊，麗姐遞給我加班費，看我揉著雙腿，還關切地說：“快回去，睡一覺就會好些的。”
    拖著疲憊的腳步挪到巷口。家就在眼前了，雖然窗子裏黑黑的，但此刻我隻想衝進去，撲到床上好好睡一覺。
    正恍惚間，一個黑影撲向我。我嚇了一跳，但很快就發現了，居然是靳哲人。散發著酒氣，摟著我，捏著我的肩，嘴裏喃喃：“真的是你——”
    “你喝醉了——”我厭惡地推開他，見他不受控製的樣子，隻好扶住他，免得撞到牆上或趴到地上。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拒絕我——為什麼——”
    我實在不知道他說些什麼，我幾時拒絕他什麼。
    最重要的是，他現在怎麼辦？
    等等，可以打電話呀。我扶他靠在牆上，拿出電話卡，到不遠處的電話亭去，希望電話號碼沒有變。
    一隻手摁住我的手，靳哲人充滿酒氣的頭又垂到了肩上。
    “不要，不要——我不回去——”
    “你說，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為什麼——”
    我幾時討厭你了？
    聲音越來越小，身體慢慢軟下去。不好，他要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