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不像春天我不知道，但小樹的春天肯定是到了。
    隔壁前兩天新搬來一戶人家，聽說主人以前是在京州當官的，但最近宮裏不太太平，主人是個小官但眼光挺遠的，怕惹上是非，就以年邁告老還鄉。
    這家人剛來小鎮熱鬧了幾天，小鎮難得有人來往，更不用說一個在京州當過官的。
    小樹也去湊熱鬧，湊熱鬧回來就不對勁了。眉目含春，臉上帶俏，一副神魂顛倒的摸樣。
    他難得蹲著陪我看蘋果樹，兩個時辰竟然一絲不動，臉上傻笑不停。我起身走開了也沒發覺。
    我進廚房，安正在熬湯，他看到我淡笑了下，還是安的笑比較正常，看小樹不停傻笑，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餓了？我剛做了杏仁糕。”安開了蒸籠拿了幾塊熱氣騰騰的杏仁糕放在雪白的小盤子上給我。
    我吃了兩塊，撿了快遞到安嘴邊，安的臉微紅，清澈的眼睛猶豫片刻，還是張嘴了，紅潤的唇，白白的杏仁糕，若隱若現的舌尖。
    我吞了吞口水，不知道這唇親起來口感會不會和看到的那麼好。
    安走到窗邊，院子裏小樹還蹲著呢。
    “小樹有心上人了。”
    “額？”我腦子裏正想亂七八糟的事，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小樹有心上人了。”安重複了一次，很欣慰的表情，感覺像吾家有兒初長成。
    我走到安旁邊，看院子裏還在傻笑的的小樹，很傻，但看起來好像很快樂。我轉回頭看安。
    “安也有心上人？”
    他的眼裏突然黯了一下，轉眼又恢複正常，但是我看到了，那麼明顯。安笑了一下，不知道是我心裏的緣故，這個笑有點勉強。
    “沒有。”安看著我，眼神有點飄，一個不會撒慌的人對我撒謊了。
    心裏突然悶悶的，把小盤子放到桌上，還有一塊杏仁糕，沒胃口了。
    轉身走出廚房，初春的太陽暖暖的，像一個人的手心溫暖，仰著臉看太陽。
    “小九、、、、、、”安猶豫的叫了我一下，我回頭對他笑了下，他愣神了。我轉回頭，走到小樹後麵，抬腳輕踹了他一下，小樹重心不穩差點前仰變狗吃屎，他怒氣衝衝的站起身，我逃跑，然後院子裏突然一陣雞飛狗跳。
    安隔著窗戶錯愕的看著我們兩個，我驕傲的抬了抬下巴，想想被追著跑沒什麼好驕傲的，又垂下頭，餘光中安的笑重新自然。
    這次你追我趕終於在我撞到柱子結束了，我直挺挺的躺在地上，額頭上疼痛的感覺一次次刺激大腦。我發現我遲鈍了，剛一晃神就撞到柱子。
    追在我後麵的小樹嘲笑的扶起我。
    “豬吃多了變遲鈍了，哈、、、、、、”
    撞的不重，但額頭上起了個包包。
    安給我煮了兩個帶殼雞蛋，滾燙的，讓小樹給我敷傷口消腫，沒敷幾下，我和小樹就一人一個雞蛋趁熱吃了。
    晚上先睡，剛睡的朦朦朧朧，有很燙的東西貼在額頭，傷口被壓的有點疼，半睜開眼，安的臉放大了在眼前。他的神情有無可奈何的疼惜，雞蛋在傷口上滾來滾去。
    我伸手握著安拿雞蛋的手，垂下眼睫，閉上眼，繼續睡。
    天氣是越來越好了，趁天氣好，我把大家的床單床罩床幔全都拆下來洗個遍。洗幹淨了不夠曬，安幫我在院子裏拉了好幾根繩。插著腰站在院中看自己洗的成果，那叫一個成就感。
    隔壁院子裏又傳來琴聲，小樹賊賊的墊了凳子趴在牆頭偷看，我看了看我的蘋果樹，被小樹發癡的看了幾天，自從隔壁開始有琴聲了算又冷落。
    我對琴沒什麼興趣，隔壁的也彈的不怎麼樣，但練的挺認真的。搬了條凳子到小樹旁邊，頭伸出圍牆。
    彈琴的是個小姑娘，也就十四十五的樣子，長的不怎麼漂亮，但眼睛圓圓臉圓圓，穿一套粉色裙衫，看起來比較可愛。
    小姑娘彈的很認真，沒發現被人偷窺了，小樹偷窺的更認真，一臉傻笑，根本就沒發現我。
    我從凳子上下來，剛回頭，安站在一堆被單床罩中很細心的撫平褶皺，神色安靜柔和，我看著心一下子就軟了，怔怔的看著他，直到他回頭看到我對我笑，我腦袋才正常一點。
    走到藤椅邊躺下，有點累，洗被單也是一體力活。從懷裏摸了個蘋果出來啃。
    現在我算是水果不缺了，安和小樹每次出去都會帶蘋果回來。
    隔壁的琴身斷斷續續，頭上的太陽溫度剛好，我眯著眼就有了睡意。想睡就找了舒服的姿勢好好睡一覺，這生活想吃就吃想睡就睡，還真不一般的舒服。
    不知道睡了多久，睜開眼的時候還有點迷糊，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蓋了條薄被，有淡淡的薄荷氣息。我抬頭看了眼太陽的方位，也就睡了一個時辰不到。
    院子裏小樹正纏著安不知道再說什麼，安有點勉強。
    我人有點糊，躺著犯懶也沒去在意聽。安轉頭看到我醒了，回頭對小樹點了點頭，小樹跟隻兔子一樣的在房間和院子之間蹦進蹦出，最後抱著一用灰布仔細包著的長條東西蹦出來。看形狀是把琴。
    我垂著眼睫有點心不在焉，最近身體不太對。
    一兩聲琴聲，琴音明亮清澈，聲音鬆透不散而韻味悠長，是一把好琴，我抬頭不經意的看了眼。
    安在調音，一直拿菜刀的手突然撫琴一點都不突凸，安的手指骨節分明手指修長，如果不是幹慣粗活有厚厚的繭顯得粗糙，他的手應該很適合彈琴。
    視線向下，落在那架古琴上。眼微眯，有點意外。
    是鳳鳴琴，傳說龍嘯鳳鳴兩琴是上古神遺物，兩把琴都是絕世好琴，有上千年曆史。彈琴的想要得到，彈的好的更想要得到，為了這兩把琴江湖曾經亂過。這些都是聽老頭說的，我第一次看到這兩把琴的時候是在山上，老頭隨意的掛在牆上。
    有一段時間老頭興致很高，想要教我彈琴。但聽我彈了一段，老頭就沒再提了。
    後來老頭把琴送人了。
    根據我的印象，這兩把琴現在應該在留月國的皇宮內。
    可是現在卻出現在這個不起眼的小鎮，我難免有些猜測。但想想還是多餘了，隻是一把琴。
    安調試好音色，看他姿勢很正統，應該是練過的。
    我對琴興致缺缺，但很樂意看安，安起手很漂亮。
    一段琴聲從安的指尖流出，如行雲流水，哀而不傷。
    不得不承認安的琴彈的很好，很有靈性，技巧好，感情也好，反正不知道怎麼說，我對琴不怎麼在行，會彈點，會聽不至於聽睡著就可以了。
    隔壁的琴聲已經斷了，兩者相比較根本沒什麼可比，不彈反倒不出醜。
    我看著安彈琴有點出神，安抬頭看到我看他又低頭，耳朵有點紅，紅的誘人。
    一曲彈完，小樹纏著要安教，安耐心的教，但我不敢恭維，小樹是初學者，什麼都不會，那發出的聲音真夠讓人痛苦，我現在身體什麼都不怎麼樣，就聽力還稍微強點，更痛苦。
    小樹估計也很痛苦，琴哪有那麼好學的，看他滿頭汗，一臉憋著難受樣，我心裏倒稍微舒服點。
    但是我很餓，一上午的體力活加剛睡了那麼一覺，我很餓，特別餓。
    從藤椅上起來走到安身邊：“我餓了。”
    安教的很認真，被我驚了一下。
    “你餓死鬼投胎啊，沒看見我在學琴啊。”小樹學的不怎麼樣正憋氣剛好拿我撒氣。
    “小樹。”安安撫的警告了一下，有點歉意的看著我：“我去做飯。”
    看著安進廚房，我才低頭看小樹，小樹有可能也覺得剛才有點過了，垂著頭臉快貼琴上了。
    “真糟蹋這把好琴。”涼涼的開口。
    不意外小樹抬頭怒視我：“你這隻豬懂什麼，難不成你會彈？”
    我也不爭辯，隻是看著小樹紅腫的手指覺得他有點不值。
    低下頭看琴，記憶一下子就遠了，想起老頭彈琴，一身雪衣，一把古琴，襯著漫無邊際的雪姿勢絕美，琴音空靈的仿佛不食人間煙火。
    手指無意識的撥動琴弦，小樹怒視我的眼神變成驚喜。
    “你真的會彈！”
    我不語，想起那天彈琴給老頭聽，手指下意識的開始動，音律和那天差不多，老頭剛開始聽我彈很欣喜，隻是越聽越沒表情，我彈琴沒譜隻是想到哪彈到哪，一直彈到最後，我未收手就硬生生的停下。老頭像吞了個雞蛋卡著樣憋著看著我，“結局呢？”我偏了下頭，“死光了。”老頭沉默了，然後突然笑了，很開心的笑，他揉了揉我的頭，“小九九真是個好孩子。”我淡淡的抬眼看他，卻被他的笑感染，也笑了，老頭聽懂了，兩強相爭沒有贏家，隻有輸的更慘而已，當所有人都死光了，是否還能記得當初爭的是什麼？想起老頭那時的笑，有點憂傷。
    “砰”的一聲是碗打碎的聲音，我瞬間回神，收手，琴聲嘎然而止，我走向廚房，安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片，我靠在門邊看安，安卻忙碌的不看我。
    有點無聊走到院裏，小樹還盯著琴呢，他突然抬頭陰測測的看著我，憋了半天：“趙九你彈琴真變態。”
    我扯著被單兩頭使了點力給被單翻麵，回頭對小樹淡淡的笑了一下，小樹瞬間愣神。
    我繼續給被單翻麵，趁天氣好，該洗的都應該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