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用醒來，我寧願一直睡下去。可是，我還沒有確定他是否安然無恙，所以我必須醒來。若連楚笑天都要離我去，那麼我如同死去，我這樣告訴自己。我剛醒來體力不支，走了很久，才到了他的房間外，門是虛掩的。我看見，楚笑天他好了。裏麵還有清兒，蘇為卿在。
    聽見清兒說：“是宮音哥哥送你回來的。”
    沒想到楚笑天問了一句：“誰是宮音？”
    這不是正稱我的意嗎？我不就是要他不對我太好要他遠我遠點嗎？我沒有想到當他說出這句我會如此難過。
    “就是你失憶後的師弟呀。”
    “我怎麼不記得我有師弟。”
    天在開我玩笑，而我卻一點也不覺得好笑。
    蘇為卿忙勸：“不記得就算了，你先好好休息。”
    楚笑天若有所思地看著清兒、蘇為卿兩姐妹，語重心長地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蘇為卿愧疚地垂下頭。然後清兒主動牽起蘇為卿的手，對楚笑天說：“哥，你都不怪誰，我又能去怪誰呢。”蘇為卿慢慢地抬起頭，笑著落淚。
    清兒說：“哥，我們好久沒回家了。我們一起回家吧。”
    “嗯。”
    那我呢？誰和我一起回青城山。
    這夜我喝了好多好多的酒。酒真是個好東西。它讓我忘記了樓蘭的死，忘記了楚笑天的“失憶”，忘記了傷痛，雖然這些忘記隻是暫時。
    忘記。不忘，何以記？我會深深地記得，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你們。
    我寫了封信給清兒，告訴她我要回原來的地方了。
    我一個人下山，終究一個人回去。還有，再見了，楚笑天。
    淚再次落下。最後一次了吧，以後，應該就不會再有眼淚了吧。
    我沒有想過沒有他的日子我該如何是好，更沒有想過我往後的日子裏沒有他會怎樣，這就像是一場天大的笑話，可惜我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他的死去我是死也不願意。
    我去找他。樓蘭的死一定跟他有關！當我拿著劍再次來到聚義廳的時候，四下皆無人。
    “哈哈哈！！”突然身後爆發一陣狂笑，笑得惡心。那是一張猙獰的麵孔。像上次一樣。不，比上次更令我憎恨！
    “哈哈哈哈！！你知道宮樓蘭是怎麼死的嗎？是我，是我放火把他燒死的！哈哈。就讓我送你一塊下地獄去見他吧！”
    我身子往後一震，真的是他！
    我死死地握住劍柄，咬著牙，激動地吼：“你為什麼要害死他？！為什麼！”
    “誰叫他是宮廷的兒子。宮廷他搶走我最心愛的女人，讓我二十年來生不如死！他活該！活該！哈哈哈哈哈！”
    我憤怒地拔出劍，發瘋地向他砍去，他可惡地從我旁邊閃過，可惡地捏住了我的手腕，刀可惡地在我的手上無法動彈。
    “其實那天我早就猜到了你青城山的人。我的五襲香隻有青城的金鯊散可解。”
    “要不是姓楊的老頭不把雁翎刀的藏處告訴我，也不用我們兄弟在聚義廳合演這場戲。可你，偏偏出來多管閑事！上次殺不了你，這次，我就送你和宮樓蘭一起去死吧！”
    “對！殺了他！”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後廳裏走出一個人。
    他們的樣子極其相像。
    我聽得見被他捏緊的手腕，裏麵骨頭發出咯咯的聲響，開始發軟。我使出全身的力氣掙脫他的手，向上一個翻騰，腳下向他踢去，被他雙手握刀擋回了，身體被震在半空中開始下跌，劍先掉到地上哐當一聲，束好的頭發瞬間散落開來，遮住了我的視線。
    遲遲沒有跌倒在地，沒有摔得筋骨發疼，是因為我被他抱住了。
    我被殺死他的人抱住了，那一刻我真的想死！
    他的手指輕輕的在我的臉上劃過，“這麼多年，我都快忘了她長什麼樣了……沒想到你和她長得真像。”透過發間的縫隙，我隱約看見他迷離的目光，嘴角在撅動。
    手指再次在我的臉上劃過的時候，憤怒的往下擠壓，指甲慢慢地陷入肉中，我感到臉上裂開一道痕，血從上麵的流出。
    “你不該和她長得這麼像，你不該！”
    另一個聲音叫喊：“哥，你還在猶豫什麼，她是蒲梨鳳和宮廷的女兒，你不能留她！”
    仿佛聽到個天大的笑話，可身體仍不自覺地顫動，慢慢變得僵硬。
    風之傷把望我的目光轉向他，“你都知道些什麼？！”
    他有些怯卻，吞吐不清。
    扔開了我，風之傷徑直朝他走去，一把把他拎起，“說，還是不說！你怎麼知道的？！”
    他的腳下在發抖，不敢望風之傷發怒的眼睛，“我……我，十九年前，把蒲梨鳳逼到青城山，被宮廷阻止，後來我再次潛入青城山，發現蒲梨鳳已經懷了宮廷的孩子……”
    他沒來得及注意，我的劍無情地狠狠地從他們的脊背穿過，發出死寂的冷光。
    風之傷倒在地上蜷縮著，掙紮著，眼睛裏最後裝著溫柔，望著我……
    拔出的劍凝聚了一滴一滴的血，又一滴滴的滴下。
    我叫了十多年的師傅，他居然就是我的哥哥。
    嗬嗬嗬。
    嗬嗬。
    嗬。
    我多麼想還來得及叫你一聲，哥。
    不知道什麼楊柳一群人什麼時候出來的，隻見他望著地上的風之傷，哀歎了句：“要不是風弟有野心，我又怎會不將雁翎刀告訴他……”
    他無力的揮揮手，弟子上前把風之傷的屍體抬了下去。
    他望了望我，下去了。
    青城山就在一夕之間，顛倒了過來，回不到最初的地方。
    我想哭，哭得歇斯底裏，哭得天崩地裂。可我沒有。
    嗬嗬嗬。
    我哭不出。
    嗬嗬。
    嗬。
    楚笑天說：“你一嗬嗬，雖然眼淚沒有了聲音，卻更令人心疼。所以，我不想你嗬嗬。”
    那就哈哈哈。
    哈哈。
    哈。
    淚在心裏彙聚，成了一條悲傷無法逆轉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