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泥足深陷 第25章、風波不信菱枝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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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覺自己一直處於虛幻中,思緒無法集中,不似空白卻也理不出個頭緒,腦袋好沉,眼皮好重,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心底卻模模糊糊的有個念頭在催促著她。
是什麼?什麼東西在催促著她?
“王妃?王妃?”拔高的女聲伴隨著手臂處的輕搖,瞬間將虛如煙霧的幻境擊碎,芄蘭驟然睜開了眼,對上旁邊人擔憂的眸子,呆滯了半晌。
“秋菊?”
她從未這麼清楚瞧過這個宮女,小巧的臉蛋小巧的五官,細小的眼睛在自己睜眼後染上驚喜,“王妃,您終於醒了!”
這回完全清醒了。感知也漸漸回籠,芄蘭下意識地動了動手指,指尖觸到身下的軟被,長睫輕揚,在秋菊的幫助下坐了起來,轉眼打量著自己所在的地方——房間看似不小,但這也許是因為東西並不多的緣故,整個房內僅有自己身下的床及床對麵的梳妝台,再過去一點便是一個洗臉架子,除此之外便隻有房中央的一張輔著素色桌布的圓桌,上麵擺著一副茶具。
“這是哪裏?”
秋菊扶著她下床,答道:“王妃,我們現在在江陵,至於這是哪裏,奴婢也不太清楚,他們不讓我出去。”
芄蘭扶著依然沉重得像壓了塊巨石的腦袋,聽她這一說當場愣住,“江陵?今天什麼日子了?”她不過是睡一場,怎麼會醒來便到了江陵?江陵離東京有多遠?
“回王妃,今日乙卯,你已昏睡半月餘了。”秋菊扶著她無力的身子,聲音突然哽咽起來,“他們太過份了,每天都隻是喂些米粥維持您的身子,卻一直不讓您清醒,您身子現在才會這麼虛。”
芄蘭瞠目結舌地瞪著她,半個月?那現在豈不是四月中旬了?乙卯是什麼日子?她記得自己上了馬車,看著馬車漸漸駛離京城,如何就睡過去了?而且一睡便是半個月?
“他們兩個呢?”為什麼秋菊給她的感覺有些不對了?她不是夏荷和小路子的同謀嗎?
“夏荷和小路子在王爺那裏。”秋菊低垂著眼答道。
芄蘭明顯一怔:秋菊怎還在講王爺?她雖沒明顯點出,卻已心知肚明此行絕非澤華所為,那麼秋菊為何——
芄蘭猛地睜目,她知道了!可恨她一開始便想錯了,小路子也非全在騙她,隻不過他們口中所言的“王爺”卻一直另有其人,而非她所自以為的澤華!
宋太祖一生共四子,其中兩子早亡,這能擔起“王爺”稱喚者,除去澤華,便是燕王趙德昭!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也合該隻有那個冷冰冰卻又激狂的男子會這般對自己,算起來,她是毀了他一生情之所鍾的罪魁禍首。
隻是,將她騙出宮門的三人既是趙德昭的人,又怎會在沁蘭殿裏任職?
芄蘭微曬,淡笑了一下,為什麼不會?且不論焦芄蘭與趙德昭之間的事這兩個宮女是否知情,單就焦芄蘭對趙德昭的那份心思,做為伺候她的夏荷和秋菊應該多少知道些,那麼要被趙德昭收為己用又有什麼不可能的?
她不管秋菊為何換了態度,現在的她也沒這份閑心去管,隻是淡淡問道:“那麼這裏應該是燕王的地方了,就不知他將我帶來這裏可曾想過後果。”小路子算得上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帶離皇宮,趙德昭竟膽大如斯!
秋菊“咚”地一聲跪倒在地,哽聲道:“王妃,奴婢該死,聽信了他們的話,這才害得王妃身處陷境,奴婢萬死難贖其一,請王妃降罪!”
芄蘭扶著一旁的梳妝台,緩緩坐了下來,感覺渾身上下擠不出半點力氣,她瞧著眼前垂著頭的宮女,緩聲道:“若要贖罪,便將一切始末告訴我,燕王到底想做什麼?”
“回王妃,一開始小路子告訴奴婢和夏荷,您與燕王殿下情思難斷,早在嫁秦王前便有過約定,還取來秦王的信物,表明秦王有成全您與燕王的美意,奴婢便以為那日早上您願上車便是知曉此行的目的,豈料小路子竟在您上車後便對您下藥至使您一路昏迷不醒,奴婢這才知道一開始他就在騙奴婢。”
原來如此。
芄蘭垂眸,輕易地接受了這個理由,眼前的宮女是真的在後悔亦或隻是燕王的另一手段她不知道,但這宮女說的這些話應該假不了。是她太大意了,聽聞小路子口中所叫“王爺”,便直覺以為是澤華,這才誤上了賊車,如今離京城相隔這般遙遠,即便燕王現在將她放了,她必定也無法自己尋回京城去。
在這裏,她真的完完全全是個外來的闖入者,一切都陌生得令她不禁有些心慌失措起來。
澤華澤華,你可會來尋我?
“起來吧,這件事多說無益,反正一切都已經發生了,你現在能找人送些吃食過來嗎?我實在餓得很。”她必須讓自己好好活下去才行。
秋菊驚喜地抬頭,急急起身道:“可以,門口一直有人守著呢,奴婢這就去讓他們送些吃的過來,您等等。”
片刻後,芄蘭看著滿桌的菜輕笑出聲,想起來她這個囚犯的待遇倒也不錯,門外那些守衛對她的話竟也是惶恐得很,就不知道燕王怎麼跟這些人介紹她的?拿起筷子,芄蘭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半個月來隻吃些稀飯,她的胃裏怕最已是空空如也,自己沒被餓掉半條命算是上天眷顧吧。
直到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芄蘭才緩緩放下了筷子,看著滿桌的狼藉,她很是不雅地暗自吐了吐舌,這才抬起頭來正要喚人將東西收下去,豈料視線卻撞進一雙深不可測的墨眸中,令她猛地一震!
趙德昭!
你可終於出現了!
芄蘭很慢地轉開視線,若無其事地對著秋菊道:“喚人來將這裏收拾一下吧。”隨即往一旁的軟塌而去,悠然坐下來端茶就飲,完全無視那踏足而入走至她身側的男子。
“你似乎很滿足這樣的生活。”
芄蘭輕笑,“是嗎?”歪頭斜睨著他,“恕妾身愚昧,竟是不知這等被囚禁的生活也能令人滿足,怕是妾身表達失誤,這才讓燕王殿下誤會了吧?”
趙德昭在她對麵坐下,一張蕭容毫無表情,也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麼,“父皇他們應該已經回到東京了,你覺得,你這一失蹤會遭成什麼樣的局麵?”
“東京現在是什麼局麵妾身管得著嗎?”芄蘭輕輕放下茶杯,很是閑適地捋了捋衣袖,臉上帶著淺淡的笑,“燕王殿下,您想知道些什麼直說無妨,妾身答了你便是。”
趙德昭淡淡點了點頭,冷眸轉開也不看她了,“那麼我便直言了,你到底是誰?”
芄蘭怔了怔,訝然看向他硬如刀刻般的側顏,有些驚愕,這個男人居然這麼敏感,兩人已經交過一次手,那次逼出他的溫柔及怨恨,沒曾想他卻依然不相信她就是焦芄蘭。也許她真的跟以前的芄蘭相去甚遠,所以即便用“失憶”來做掩飾也依然避不過這個男人的目光,不過——她可不會承認。
“燕王殿下糊塗了嗎?是您派人將妾身‘請’來,何以問出這等問題?”
“不,你一定不是蘭兒。”他轉過頭來,睜著漆黑的眸子緊盯著她完美得無懈可擊的笑顏,加重的語氣強硬得像是要將這句話刻入她腦子,或者刻入他自己的腦中。
“蘭兒即便失憶,性情也不可能有如此之大的差異,再說,蘇離告訴我,蘭兒在臨盆前將她譴離身邊便是要她尋得機會出府尋我,如此說來,蘭兒必定是有事找我,又怎可能這麼輕易把一切都忘得一幹二淨!我不相信!”
很好,又一條線索。
芄蘭斂下眸子,將事情從頭至尾理了一遍:趙德昭驟然成親,焦芄蘭傷心下嫁,卻不甘就此放手,便與趙德昭許諾,豈知意外懷了敘兒,大概一直尋不到機會出府,這才找了個機會將蘇離調至廚房,譴她著空尋找趙德昭,那麼她在臨盆之際跑去淋雨卻是為何?不會是想……放棄敘兒吧?那麼直到生孩子之際的她依然等不到趙德昭,這才連自己也放棄了,是不是?
“……焦芄蘭!”
耳邊傳來如雷厲喝,芄蘭滯了一滯,揚眸對他勾唇,嘲諷一笑,“趙德昭,你不是說我不是蘭兒嗎?這‘焦芄蘭’三字合該不屬於我,不是嗎?”
趙德昭耐性全無,拍案而起,“你到底是誰?蘭兒被你藏到哪裏去了?”
芄蘭撫著額,唇邊的笑越發淺淡,她已經不知道用什麼心情麵對這個男人了,不了解他和焦芄蘭之間的事,不懂他的執著是為哪般。
“趙德昭,我希望你清楚自己在做些什麼,月前我便告訴過你,我已經不是什麼德慶公主蕉芄蘭,我隻是澤華的妻子,隻是惟敘的娘親,我不知道你執著的目的是哪般,但現在的我真的不想跟你有任何牽扯,以前的焦芄蘭……已經死了。”
趙德昭猛轉頭瞪著她,芄蘭心髒一緊,卻依舊輕揚眸子靜靜對上他驚痛的眼。這個男人的感情比澤華激烈,能輕易敲進自己心底去,也許隻是因為自己附身的這女子曾經深愛過他,但是盡管如此,她依然堅持自己的情之所鍾。
她隻有一顆心,隻能愛一人,隻有一雙手,隻能撫慰一個男人的心。
室內一陣靜謐空窒,一時間兩人誰也沒說話。
“……很好,這麼說來,我完全不必有任何一絲愧疚。”低沉的男聲不帶一丁點感情地如此道,廣袖重重一甩,舉步便走。
芄蘭卻教他的話驚得眼瞼狂跳不止,霍地站起身來喝道:“你什麼意思?!”
趙德昭腳步微頓,卻並不回頭,也沒給她任何解釋,複又舉步離開了她的房間,徒留心底越發慌亂的芄蘭猶自瞪著他的背影,無計可施。
不必有任何愧疚……
什麼意思?趙德昭到底想做什麼?他敢明目張膽地將她劫來,應該不可能單單隻為焦芄蘭吧?那麼他的目的呢?他不擔心事情爆露後自己的處境嗎?
越想越覺得事情不簡單,芄蘭勿勿奔向門口,急呼:“秋菊!”
“王妃?”
並未走遠的秋菊就守在門口,被她這一喚嚇得急忙奔上來,“怎麼了王妃?”
“去把夏荷小路子他們給我找來!再不濟你也給我隨便找個燕王的奴才過來!”她今天必須弄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到底是怎樣的!這燕王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