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泥足深陷 第24章、回身樓空人已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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汲縣,位於開封側北麵,車程約莫要三天,快馬一日夜足矣。
剛自洛陽回京的趙德芳在當晚便帶著藍文和璿兒快馬加鞭直奔汲縣,直至第二天午後方到達位於汲縣城中的魏府。
永慶公主所嫁之人名叫魏鹹信,乃前朝宰相魏仁浦的兒子,宋朝建立後,魏宰相不好再管事,便漸漸退出了宰相位置,後回到位於汲縣的老家定居。魏鹹信乃家中老三,為人相當檢樸,完全沒有一點紈絝子弟的惡習,頗得不喜奢華的宋太祖讚賞。
趙德芳到達魏府時,永慶公主正巧用過午膳,聽聞自己的皇弟連夜趕來找自己,驚訝之餘勿勿出廳迎接。
大廳裏除去下人,便隻有趙德芳主仆三人,趙德芳並沒有坐,隻是負手而立背對著門站著,永慶一進廳門便被廳內嚴肅的氣氛怔住。
“德芳,發生什麼事了?”
聽到聲音,趙德芳回過身來,俊容染上些許疲憊,他勉強笑了笑,“皇姐,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我來想問你一些事。”
“你看起來很累,”永慶急步過來將他按到椅子上坐下,“我聽下人說你連夜趕來找我,發生什麼事了這麼急?”
“皇姐,芄蘭不見了。”趙德芳開門見山道。
“什麼?”永慶愕了一下,不解,“什麼叫不見了?”
“母後告訴我,在我離京的那天,芄蘭上了一輛馬車也出宮了,至今未回,怕是出了什麼事了,那天早上你去找過芄蘭,可曾發現有什麼異常嗎?”
“異常?”永慶怔了怔,突地輕笑出聲,“失憶的芄蘭與以前相比本就不算正常了,現在還談什麼異常?不過她那天說的話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那丫頭對於現在的生活很滿足,我想,這對你們來說應該是件天大的喜事吧,如此,她又怎會跟人走呢?”
“所以我才更擔心,她必定不是自願跟人走的。”
趙德芳鎖緊眉心,臉色越發沉重,自知芄蘭失蹤,他總會有意無意間想起芄蘭那次驚慌失措推開他書房時的表情,那般淒然無助,近乎有些絕望的情緒隱在其中,隻因為敏感地感覺到他隱在暗處而未曾露麵,她便嚇成那樣,那麼這次,她可會受驚?可會害怕?
“那天我之所以去找她,隻是懷疑她失憶的真假,結果她的態度令我很意外,然後又發現她脖子上某些印記,所以我很放心地離開了。”永慶說完,很是曖昧地輕笑一聲。
趙德芳卻是沒反應過來,“脖子上的印記?芄蘭脖子哪有什麼印記?”
永慶掩嘴輕笑,揚眸斜睨著他,“本來是沒有印記,卻教一個不懂憐香惜玉的家夥弄傷了。”
趙德芳一怔,瞬時會意過來,俊容微紅,頗不自在地轉開眼去,“咳!皇姐,那天你當真沒發現任何異常或是看到什麼嗎?”
“我想想……”淡擰著眉的永慶撫著額認真回想,“我記得從沁蘭殿出來我就直接回寶慈宮,原本是打算在宮裏多住些日子的,沒想到夫君卻急著回來,便差人進宮告訴我,所以當天下午我便回汲縣了,倒是沒見到蘭兒妹妹坐上什麼人的車出宮的……不過……”
“不過什麼?”
突然想起什麼,永慶猛一抬頭看著他,“那個下人說不定知道,我記得他進宮見我的時候,我正巧從沁蘭殿出來不久!”
趙德芳聞言,霍地站了起來,“皇姐,速將那個下人找來問問!”
不必他提醒,永慶已經朝著一旁候的下人揚聲道:“去叫小春子過來!”
不刻,一個瘦小的少年被帶至大廳,不容他弄清自己被突然叫來的目的,趙德芳已是一個劍步上前扯過他,問道:“月前你進宮見皇姐時可曾在沁蘭殿前見過一輛銀灰色的馬車?”
小春子呆了一下,“王、王爺?”
“德芳,你冷靜一下。”永慶踱步過來將他的手拉下,“我來吧。”將趙德芳推到一旁,永慶看著明顯嚇得不輕的小春子,緩聲道:“小春子,你莫怕,好好回想一下,月前你進宮找我時可曾見過一輛銀灰色的馬車?趕車的是個小太監。”
“銀灰色的?”小春子呐呐地重複主子的話,歪頭細想了好一會兒,恍然睜目,“見過!不過不是在沁蘭殿前,那馬車比奴才晚進宮門,卻在快到安福宮時一下子就超過奴才!”
趙德芳驚喜地與永慶對視一眼,急切道:“可曾瞧清趕車人模樣?你是否認識?”
“當然認識啊!”小春子非常認真地點點頭,“就是和奴才一起進宮的小路子,奴才被分到公主身邊服伺,小路子則跟了燕王殿下,奴才與他一同長大,直到奴才跟著公主出了宮才沒再見到他。”
大哥?!趙德芳驚震的眼瞼迅速收縮,臉色一下子蒼白無血。
竟然是大哥……他早該想到的……
大哥對芄蘭的感情怕是比他還深,並且……芄蘭原本就該是屬於大哥的……
“看來我還是看走眼了!”永慶冷下一張臉,一個甩袖讓小春子退了下去,睜著一雙清亮的眼看著他,“就算她失憶是真又如何?她依然選擇跟著那個,畢竟是曾經深愛了那麼多年的男人,你身為丈夫又如何,怎樣都比不過的!”
趙德芳渾身劇震,他霍地抬頭看著她,厲聲喚了一句:“皇姐!”
“怎麼?我說的不對嗎?”永慶冷哼一聲,“跟我說什麼‘我現在很好’,轉身便奔向另一個男人懷裏,連自己的孩子都不顧了——”
“皇姐!”趙德芳猛地握住她的肩,濃眉深鎖,漆目微眯掩去那一刹那的疼痛,“別說了!芄蘭絕對不是自己離開的!”絕對不是!
“你能斷定?”永慶側頭看他,嗤笑,“她若不是自己跟人家走誰還能迫得了她?身為秦王之妻,德慶公主,她若不肯隨便叫喚幾聲,誰人敢不聽?”
“她是被騙,對方手裏有我的令牌——”
“對!就是因為這個我更懷疑!”永慶整了整麵容,極為認真地盯著他,“你的令牌可曾遺失過?可曾給過你大哥?或是你曾給過哪個下人?”見他蹙眉不語,她冷笑,續道,“沒有對不對?而非常不巧地,我清楚記得去年你們剛成親不久,你便拿了塊令牌給芄蘭,你應該沒有收回吧?”
“皇姐……你是說……”那塊令牌是芄蘭拿給小路子的?
“你不覺得這是唯一的解釋嗎?你的令牌豈是誰想用便取得到的?”真是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趙德芳徹底僵化住,對於皇姐的猜測他無從反駁……也無力反駁,頓時頗覺難堪地轉開眼去,他驟然握緊雙拳,努力壓下湧上心頭的疼痛與酸澀——芄蘭若是自願走……她若是自願追尋大哥而去……那他……他能放手嗎?
她若是自願……
她一臉憂愁地覷著他:“澤華,我可能……忘了很多事。”
她小心翼翼瞅著他:“若是我說……從今天起,我想要做你一心一意的妻子,你答不答應?”
她茫然地眯著眼:“澤華,你會……喜歡上自己的妻子嗎?”
她一臉奇怪:“你一大早過來找我,便是站在我這發呆的嗎?”
她歎息地朝他伸出手:“……我不會安慰人的,你不要為難我。”
她失措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你是我夫君啊,不管我想做什麼,不是應該先問問你的決定嗎?”
她羞澀地笑:“我想把過去放下,我想當你的妻子,想當敘兒的娘,可以嗎?”
她顫抖著紅唇,萬般柔弱地瞧著他:“澤華……你相信我嗎?”
澤華,你相信我嗎?
顫抖的女音帶著掩不去的委曲與脆弱,那麼清晰地在耳邊響起,糾纏住他遲疑退縮的心。趙德芳不可抑製地狠狠打了個冷戰,為自己險些往後退的腳步而羞愧後怕。
“我……相信!”他堅定地點頭,炯目直視前方,似看到那女子破泣而笑的美麗容顏,“我相信你,芄蘭。”
“什麼?”一旁的永慶為他突來的重諾怔了一怔,不由推了他一把,“德芳,你怎麼了?”
“沒事。”
轉頭對她微微一笑,他臉上揚起了貫有的溫和笑顏,掃開了心底那僅存一刻的絲絲遲疑,“皇姐,謝謝你,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轉身喚過一直候在旁側的藍文及璿兒,趙德芳在永慶公主驚訝的目光下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