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初入宋境 第1章、一朝醒來身已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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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所有意識均被這個字包圍,掙脫不了、擺脫不去的痛感輔天蓋地襲來,她僵化所有肢體承受,感覺呼吸也要被扼住,竭力張大嘴吸取那已然淺薄的空氣,強大的求生意識令她霍然張開眼。
入目的紅紗帳,上以銀絲繡著精巧的梅花,床畔兩邊各有一支金鉤將其挽起,下垂起金絲流蘇,流蘇尾部垂至床沿下,此時正被一個發福的身體遮了去。
“用力啊!夫人,已經看到頭了!再用點力!就快出來了——”
那尖細的嗓音似是要刺破她的耳膜,伴隨著腹下傳來越發清晰的尖銳疼痛,她猛地咬住了嘴,無力的手倏然抓住了身下的錦被!
她……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痛?
“對對!就是這樣!深呼吸——用力!孩子快出來了——”
耳邊那揮之不去的尖嗓再度刺激她的耳膜,她倏然張大眼,被不知是淚水亦或是汗水蘊濕了的模糊視線移向那聲音的主人——
一個灰綠色的模糊影子,正跪在她的腳邊,那影子伸出的雙手停留的地方……竟是她的胯下?!
她剛才說……孩子?什麼孩子?
不容她細想,腹下瞬間傳來的疼痛尖銳而綿長,她再隱忍不住,張嘴尖叫了起來——
“啊——”
再醒來時,刺目的光線險些令她睜不開眼,眯起眸子,她側了側腦袋避開了那道直視向她的強光,轉目望去——
極度晃眼的陽光,是由那敞開的棱窗照射進來的,棱窗之下有張矮塌,矮塌中央擱了方四腳雕花矮桌,那矮塌上側臥了個人。
那人一身純白軟袍,衣襟和袖口處鏽有墨蓮,很是雅氣,他一手支頭側靠在矮桌之上,寬大的袖口垂擺下來,半蓋住那矮桌之上的書冊。
好像夢境。她想。
垂眼支手欲起,下身微微傳來的疼痛之感令她重又倒了回去,詫異地眨了眨眼。
“你醒了。”
溫潤的男嗓突兀地響起,她微怔,抬眸,對上他清明的雙目,愕然。
不是夢境。她醒悟。
“還好嗎?還會不會疼?芫娘說你身子太虛,才會這麼辛苦,要給你好好補補才行。”他的聲音很溫和,也很平靜,一如他的表情。
“芫娘……”她啟唇,正欲問此人是誰,豈知他隨口接了過去——
“芫娘去給你端藥,這會兒該要過來了。”
你是誰。她艱澀地張嘴,喉間的話卻擠不出來。有太多問題不解,卻問不出口,也不知如何開口。
她似乎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怎麼了?”他看著她問。
再沒遲疑,她問道:“你是誰?”話出,她便瞧見他微微詫異的漆目,似還帶了些驚震。他遲緩地探手撫上她的額,和聲道:“還不舒服嗎?”
“你是誰?”她再問,下意識地避開了他溫熱的手掌,躺著的身子往床內移了些許。
“芄蘭?”他甚是疑惑,手掌緩緩收了回去,“你怎麼了?”
芄蘭?是叫她嗎?是她現在身份的名是嗎?
她瞧著他異常清秀的麵容,無言以對。這個男子她不識得,事實上,這裏的一切與她所熟悉的醫院相去甚遠,如此陌生,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她原不是在醫院接受治療嗎?她的先天性心髒病突然加重,父母聽從醫院的建議將她移往加護病房,病情卻絲毫不見起色,她一直一直被關在那間小小的房間內,何時——到了這麼個古色古香的明亮臥室?旁邊還有個穿古裝的男子喚她“芄蘭”?
她死了嗎?
男子沒再開口詢問她的異常,隻是拿那雙清澈的漆目靜靜地瞧著她,那麼專注認真,瞧得她心慌,轉開眼去。
扣門聲傳來的時候,她正揪著錦被不知所措,轉首看向那男子起身去開門,小心翼翼地呼了口氣,掙紮著坐了起來。
“唉呀!夫人!怎麼起來了?別動別動,你身子虛著呢!”
她錯愕抬眼,瞧見一個麵目慈祥的中年婦人端了個瓷碗疾步走了過來,將手中碗放在床邊的幾上,一雙眼好生心疼地瞧著她,歎道:“可憐的孩子,苦了你了,來,喝點參雞湯補補身子,小少爺才出世,您可別落下什麼病根子才好。”
她好生疑惑,那小少爺是何人?與她的身體有何關係?
視線似有自己的意識,慢慢移向那個已踱至床邊的男子,隻見他一臉高深莫測地盯著她,那目光似要將她一眼看穿。她咬唇垂眼,沒有開口。
“王爺,”一旁的婦人有些氣憤地喚他,“夫人才剛醒,你的態度稍稍好一點可行?她現在這個樣子了你還想怎樣?小少爺都生下來了。”
“芫娘,”男子開口,溫文的模樣好似春日裏的暖陽,柔和而暖熙,他淺淺笑了笑,視線落在那碗參雞湯上,“澤華知錯,喂夫人喝湯之事由澤華代勞吧,您去照顧敘兒。”
芫娘聽他如此一說,當即眉開眼笑地站起身,叮囑他小心燙便出了門。
坐上芫娘的位子,他端過一旁的碗,執著勺舀起一勺靠近嘴邊輕吹了吹後遞至她唇畔,笑言:“來,小心燙。”
她怔住,微啟唇正欲拒絕,那勺一傾,湯便入了她的嘴,甜而微苦的味道滑過她的喉進入她肚中,熱燙的感覺瞬時自胃裏向周身散開,一陣酥麻直襲她腦際。
“等等!”瞧見他又舀了一勺過來,她急退避開,側目看他,“你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是誰?這是哪裏?”
他不答,執意將那湯遞過來,“你先喝完我再告訴你。”
聽到此言,她伸手取過他手中的碗,張嘴飲盡,抬眼間遞過碗去,道:“你是誰。”
他的眼底似乎帶著滿滿的笑意,很是訝異地接過碗,答道:“我是你夫君。”
“夫君?!”她驚了一驚,啞然瞪他。
他點頭,有些好笑地看著她,“芄蘭,你我成親已近一年,你忘了嗎?昨日,你才為我誕下麟兒,我給他取名惟敘,你看如何?”
她隻感到一陣暈眩,呆呆地看著他,“你叫什麼?現今幾年?這是哪裏?”
“開寶九年,這裏是東京,”他直勾勾地盯著她呆滯的眼睛,很慢很慢地說道,“我,你的夫君,名趙德芳,字澤華。”
開寶九年……趙德芳……
她震驚地瞠目結舌,“趙……德芳?你你你……在騙我吧?”她果真死了?是還魂嗎?還是她隻是在做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而已?
“芄蘭,你是不是不記得了?”趙德芳微微擰起了眉,雙目漸露憂慮,“你忘了我,忘了自己,忘了這裏的一切嗎?”
她輕怔。
她不是芄蘭,談什麼忘不忘的?這個自稱她夫君的趙德芳,真是那個宋太祖的兒子嗎?她怎麼會成了他的妻呢?還生了個兒子?為什麼一覺睡來居然到了宋朝?
她要……裝傻嗎?
“芄蘭?”
“澤華,”她抬眼輕喚出口,古時妻子是喚夫君的字對吧?“我可能……忘了很多事。”她一臉憂愁地看著他,卻驚訝地發現她的夫君似是震了一震,有些吃驚地盯著她。
“怎……麼了?”
“你不是忘了很多事,而是忘了所有吧?”他緩聲道。
那些過往她根本沒經曆過,如何知道?垂眼點頭,她默認,委實不敢講她並非他的妻,那麼離奇的事,他不會信的吧?
趙德芳瞧著眼前垂下頭異常柔弱的女子,平靜的心湖微幾一絲波瀾。
芄蘭是真的忘了他們之間的事吧,不然,那麼倔強的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在他麵前示弱的。她是那麼剛烈的女人,做什麼決定都不會有所遲疑。
也許,她隻是累了。
“你好生休息吧,別擔心,待一段時間過後,你就會慢慢想起來的。”最後,他這樣說道,便離開了她的房間。
而她——如今的芄蘭,隻能默然無語地看著他離去,因著這陌生的世界而心慌,也因著他那似近而遠的疏遠態度而憂心。
趙德芳和他的妻子……似乎關係不太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