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帶漸寬終不悔 第三十八章 心結終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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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段天闊的懷中,我剛才因為激戰而狂跳不已的心也慢慢的平靜了下來。一直很安靜的世界也突然喧鬧了起來,刀劍相撞聲不絕於耳,我一時停止的思想也慢慢恢複了運轉。現在,我還在無生閣。視線越過段天闊的肩膀,我看到,君玨依舊和那個陰險閣主交手著,動作極其迅速,隻見得衣袂飄飄和夾雜在其中的銀光閃閃。夜梟向後廳殺去,應該是去救人了吧。璽兒師兄他們依舊被一大群人圍攻著。
見此情景,我雙手輕輕一推段天闊,拎起劍就要跳過去幫忙。正要施展輕功,衣領卻被人揪住了。我不明所以地回過頭,就看見段天闊的眉頭緊皺的俊臉,他也不回頭,吩咐身後的五個人道:“一個不留。”便抬手將我丟向耀琪的方向,還不忘警告我:“好好呆著,別給我惹事。”說罷,便瀟灑地移步向廳中央走去。
我和耀琪聯手,很快地便消滅了那剩下的兩名紅衣女子。找了一個僻靜一些的角落,我一邊向那些想要進犯的殺手們撒著毒粉,一邊小心翼翼地給自己和耀琪包紮,一邊還隨時注意著戰況。
段天闊和他的手下已經加入了戰圈,我癡癡地看著那個白色的有如行雲流水的身影,讚歎不已。這功夫,真高啊。和誰學的?有機會可得問問。
眼前突然一花,我下意識地揚手就要灑藥,卻被人牢牢抓住了手臂。是璽兒。
他一臉著急狀,急急說道:“連城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以後有緣再會吧。”說完,“唰”地一下便不見了人影。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他……怎麼走了?我指著他遠去的方向,愣愣地回過頭,問也是一臉茫然的耀琪:“什麼狀況?”這小子,裏麵還打得一鍋粥呢,怎麼這就自己撤了?等我下次見到你的!
“鏘”地一聲清脆的響聲,閣主手中的兵器已經斷裂成兩截,掉落在了地上,他臉色慘白,君玨一臉微笑,手中的劍卻冰冷無情地指向他的咽喉。
廳中正交手的眾人也都停了下來。
閣主突然放聲狂笑了起來:“哈哈……就算我今日斃命於此,你們……仍舊也不得安寧!哈哈……呃……”他臉色驟變,麵堂發黑,已然中毒,身子一軟,便倒在了地下。
廳中頓時也響起陣陣倒地之聲,那些殺手都在咬破嘴中毒囊之後,氣絕斃命。我不由得渾身一陣寒意,這是怎樣殘酷的教規,才讓這些人都要做出如此狠決的事情。
風波,如同突然而起一般,戛然而止。難道這樣就全都結束了?我簡直有些不能相信。
忽然耳後一陣異動,我猛地轉過頭去,看向門外,卻見一個身影極其迅速的一閃而過,帶動樹枝一陣顫抖。
我揉了揉眼睛,卻又什麼都沒有。想起剛才腦子中潛意識一閃而過的想法,我不禁自嘲地笑了,怎麼可能是他呢,畢竟人死不能複生,一時花眼了吧。
一陣腳步聲響起,卻是夜梟和師兄各自背了一個人從後廳走了出來,他們找了一個寬敞一點的地方,把兩人放下,師兄半蹲下身子,給他們療傷,隻見他眉頭緊鎖,掃視了一圈,找到了我的位置,連忙招手讓我過去。
我心裏大概有了譜,估計這兩人是被下了什麼稀有的毒藥。於是我攙著耀琪走了過去,走近了才看清楚,夜梟剛才背著的是一個男人,眉宇間依稀與夜梟相似,隻是看上去更加稚氣未脫一些,而旁邊的是一名女子,麵容姣好,卻沒有嬌弱的女兒態,她雙目緊閉,嘴唇緊緊地抿著。兩人身上都是傷痕累累。看著夜梟緊張的樣子,我猜這便是夜離和夜歌了。
忽然,耀琪抓著我的手一緊,我有些詫異地看向她,卻發現她的目光緊緊地鎖在了師兄的身上,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看到師兄的胳膊上有著長長的一道刀傷,鮮血已經將藍色的衣服染成了黑色。
我心下了然,出聲道:“師兄,你受傷了。”隨即蹲下身去,細細地給兩人把脈。
還好,並不是多麼棘手的毒藥。這種藥,叫做十天,隻不過是在十天之內讓中毒者功力盡喪,想來無生閣給兩人服下這種藥,隻是要限製他們的自由,每隔十日便讓他們吞下,隻需幾味常見的草藥就可解。這種藥是N年以前一名叫做百毒老人的家夥研製出來的,方子奇怪的很,雖然解藥都是常見的草藥,可是卻沒什麼人能想到把這幾味湊在一起,因此這種毒也很少有人能解。十天還算好,他的另一個毒藥,五年休,我確實不會解,爹也不會。五年休,會讓中毒者五年之內不得運功提力,否則就會氣血逆行而亡。
我站起身來,拍拍手,對一旁的夜梟說道:“不礙事的,明日去山上找幾味藥服下就好,現在比較危險的是他們的外傷,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夜梟點點頭:“後麵有空房,你們先去休息。”說完,又背起地上的男人,向後麵走去。
段天闊手下的人抱起地上的女子,我們相互攙扶著,向後麵走去。
到了後院,我們一人撿了一間房,進去洗漱。在師兄他們的堅持下,我呆在自己的房中,洗了個熱水澡,給自己上藥。而師兄他們在收拾好自己之後,去照顧傷員。
我放鬆地靠在木桶之中,雖然傷口碰觸到熱水疼了一下,但是隨後的舒適感驅走了我這些天旅途中的不適,讓我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已經解決了無生閣,接下來,我該怎麼辦呢?之前,一直是把無生閣作為自己的目標,可是已經完成了這件事,對於未來,我一點打算都沒有。
水漸漸地涼了,我卻仍舊沒有頭緒。歎了口氣,我邁步出了木桶,這樣想下去也無益,無非會讓自己感冒著涼而已。
換好了衣服,我剛要打開藥箱給自己上藥,門就被敲響了。
我把頭發隨意一盤,開了門,是段天闊。
他一閃身,坐到桌前:“上完藥了?”
我挽起袖子,露出整隻胳膊,反正大家都是江湖兒女,不必有這些忌諱,一邊塗著藥膏,一邊齜牙咧嘴地抽著冷氣:“嘶……這不正抹著呢麼……”
段天闊白了我一眼:“早就跟你說了,危險,別來,你還非不聽。”
抹完藥,我輕輕放下袖子,收拾好藥瓶,也坐了下來:“行了,王爺,你就別跟這兒訓我啦,我怎麼知道您如此有先見之明啊,小女子錯了不成?”
段天闊失笑。半晌,他看著我:“接著你怎麼辦?跟我回家麼?”
我眼皮輕輕一跳。“家”麼?這是一個多麼具有誘惑力的字眼。可是,我的家,究竟會在哪裏?當初在天都時他曾說過,會給我一個家。可如今……跟他回去麼?回去又能怎麼樣呢,我已經看見這結局了。孤身一人的結局。
出乎我意料地,他這次並沒有發脾氣,隻是輕歎了一聲,起身,淡淡地說道:“夜深了,好好休息吧。”就離開了。
吹熄了燭火,我躺在床上,卻是翻來覆去都睡不著。眼前一閃一閃的,卻都是這些天來的經曆,無生閣中的重逢,以及那張我熟悉不過的卻有如同噩夢一般的臉,和那個笑容。
我心中竟有些惱怒,狠狠地捶了一下枕頭,披上外衫就出門去了。
站在院子當中,四周萬籟俱寂,抬頭看夜空,竟滿滿地都是星星,發出熒熒的綠光,仿佛觸手可得。月亮在這星空下,也暗淡了不少。我已經好久不曾看到這樣可稱得上是壯觀的景色了,既然睡不著,那便上房去看看吧。於是縱身一躍,穩穩地落在了屋頂上。
站穩之後,我發現,屋頂上有人。是師兄。
氣氛忽然尷尬了起來,自從那件事情之後,我和師兄便很少單獨相處了。不是他不原諒我,相反,他好像一直想要和我好好聊聊,但是,是我,一直不敢麵對他。我就是不能夠原諒我自己。
我哈哈一笑打破沉默的氣氛:“嗬嗬,師兄啊,這麼晚還不睡麼?哦,我是想要練練輕功,所以竄上房來試一試。嗬嗬,那個,我要回去睡了。”雖然這個理由很蹩腳,但是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提氣就想跳下去。
師兄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連城,陪我坐會兒吧。”
我身子一僵。許久,仍是緩緩地轉過身子來,坐在他的身邊。
靜默,令我窒息的靜默。
許久,他略帶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丫頭,你我之間怎麼會成了這樣呢?”我眼底迅速地積累起水汽。自小在萬毒穀中,爹和師兄都是叫我丫頭的。而如今,變了太多太多,我早就不是當初那個無憂無慮的小丫頭了。
我低著頭,不說話,其實我也想知道,我們之間,怎麼會變成這樣了呢?和師兄是這樣,和段天闊又何嚐不是這樣。
我抬頭看向他,張了張嘴。滿心的話想要對這個我最親最親的人講,但是最終,卻仍是不敢開口。師兄,我很想很想說,我們,還回到過去好不好?回到那個,無憂無慮,你我還能開玩笑,互相打鬧,沒有淚水,沒有痛苦的過去,好不好?
淚水,一串一串地滴落在衣服上,灑下一串水珠。
師兄的手溫柔地拂上我的麵頰,輕輕地幫我擦眼淚。好熟悉的溫度。這個溫度,再萬毒穀中無數個失眠的夜裏撫摸著我的額頭。這個溫度,每次在外練功回來,手冰涼的時候,會溫暖我的手。這個溫度,從我七歲開始,就一直在我的回憶中,一直陪伴著我。
這是師兄的溫度,是專屬於我和師兄回憶的溫度。
終於再難忍住,我痛哭失聲。眼前閃過的都是一幕幕我和師兄或笑或鬧的場景。那時的我們,都多麼的美好。不曾經曆過風浪。回憶,有時候真的是太可怕的東西。不管是好的,壞的,在某個特定的時間一旦迸發,便會帶來海嘯一般的傷心。
“師兄……對不起,是我害死冰清姐的,都是我的錯……我不想,我不想的……師兄,我害怕,我害怕你會不會以後都不理我了,我怕你恨我,所以我都不敢和你說話……我怕有一天你跟我說,你恨我……師兄,我原諒不了自己……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我已經是泣不成聲,隻是翻來覆去地重複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師兄伸出手,緩緩地把我拉向他懷裏。我趴在他的膝蓋上,嚎啕大哭。我以為,水冰清的死會是我和師兄之間永難跨越的一道天塹。我以為,我們再也不能回到從前。所以我不敢,再去裝作若無其事一樣,因為我怕有一天,師兄會親口告訴我,他不能夠原諒我。
他輕輕地拍著我的後背,輕輕地說著:“傻丫頭,我怎麼會恨你,你是我妹妹啊……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這不是你的錯……傻丫頭……”
哭了好久好久,我也哭累了。眼睛覺得微微的酸脹,但是心中的壓抑卻已經煙消雲散。我抹了把臉,不好意思地抬起頭來,看向師兄。
師兄笑意盈盈地看著我,伸出手揉了揉我的頭發:“傻丫頭,這臉都哭成小花貓了。”
看見師兄的笑,我鼻子一酸,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開始噼裏啪啦地往下掉。
師兄吃了一驚,手忙腳亂地抹我的臉,哭笑不得:“好好的,怎麼又哭了?”
他越是這樣對我好,我越是想哭。索性最後又撲到他懷裏又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終於,把那件事之後所有的委屈、擔心全都哭得幹幹淨淨,我又狠狠地在他衣服上蹭了蹭臉上的眼淚,才抬起頭來,衝他笑了笑。
他又揉了揉我的腦袋,笑了笑,抬頭看向星空。我打量他的側臉,比原來瘦多了,不過看上去,比前些日子輕鬆了很多。原來,他也是在掙紮麼?
我輕輕地趴在他的膝蓋上,覺得很安心。慢慢地,思緒又飄向那個人的身上……未來,究竟要怎樣呢?
師兄摸著我的長發,出聲問道:“你以後有什麼打算?要跟著天闊兄回去麼?”
“我也不知道啊……”我喃喃出聲:“師兄,你說,如果一件事情,你知道了最終的結果,而這個結果很有可能是你無法承受的,你還會去做麼?”
師兄的手一頓,沉聲道:“當然。其實,就算如今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仍然,不後悔曾經和冰清相知。如果說已經知道最後的結局是生死離別,我更要好好珍惜與她的時光。我能與她相遇,這便是緣。而能夠和她相守,才是份。所謂的有緣無份,無非都是自己沒有爭取而已。倘若我因為知道這結局而逃避,到最後,也隻能落得一個空歎有緣無份的下場。”
是啊,師兄可以想得如此通透,反而令我慚愧萬分。我,隻是因為一個結局,就不斷地違背自己真正的心意,我究竟是在逃避什麼?
師兄接著說道:“丫頭,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認定了你和天闊兄沒有圓滿的結局。但是我看得出,天闊兄對你的心意的確是無人能及。且不論當初在天都的幾次相助,便是這次,他堂堂一個王爺,就有這個勇氣踏遍千裏來找你,隻是護你周全,連我也欽佩萬分。也許你是在意他未來會三妻四妾,丫頭我得跟你說,你我都是江湖中人才沒有這個講究,但你看那些朝堂之上,哪個不是妻妾成群?”
我心裏一陣厭煩,一想到這件事情,我就無端地生出一股厭惡。我知道,他以後一定會的,更何況他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皇子,更不用說。我拒絕他,也許這點也占了一定的因素。
“可是丫頭,那畢竟是以後的事情。我想,你也對他是有好感的吧。丫頭,你記住,事在人為,莫道萬般皆是命。現在的幸福,便是要靠你自己牢牢抓住。”
我猛地站起,就是的!之所以拒絕,就是因為沒有勇氣。總是害怕著失去。可是我現在手中根本什麼都沒有,談何失去?我的幸福,就是要靠我自己來爭取,我偏要,偏要和這天命爭一爭!
將記憶中那個苦澀的笑完完全全地刪除,我要把我的幸福放在自己手中,而不再放在那個什麼莫名其妙的天命之中!就算最後結局不變,至少,我不悔!
我回過頭看住師兄笑意盈盈的眼眸,豪情萬丈地說:“師兄你說的對,我管他是什麼身份,我管他結局怎樣!”師兄含笑點點頭。
我看向院中仍舊亮著光的屋子,便要飛身過去。想了想,回過頭,猶豫道:“師兄啊……你當真……都忘記了麼?”
他垂下眼眸:“已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師兄可曾想過……重新開始?”
他詫異地看向我。
我俏皮地衝他擠擠眼睛:“師兄不覺得耀琪是個很好的女孩子麼?”不等他的反應,我連忙吐吐舌頭便向那間屋子飛去。早就發現了耀琪對師兄的心意,想必她也是有著顧慮的吧。但是逝者已矣,空自憑吊也隻是錯手另一段幸福。索性我就點破了這層窗戶紙,以後的事情就看他們的吧。冰清姐,若你有在天之靈,不要怪我的自私,因為,我想要看到師兄幸福。
輕輕地落在那人的門口,心中也是思緒萬千。我不是狗血電視劇裏麵的女主,明明自己喜歡一個人,自己卻是最後一個明白自己心意的人。我清楚,我喜歡,甚至於我愛的人,就在裏麵,就在這間屋子裏麵。
他,對我敞開懷抱,為我遮風擋雨。每當我有危險的時候,他都會張開他一雙翅膀,保護我不受傷害。千裏相隨,始終如一。
他,就在裏麵。等著,我和他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