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第十四章 難逢知己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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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緊緊地盯著我,步步緊逼。我渾身上下一涼,這個男人,他是不是看出來什麼了?我心生懼意,低下頭去,不說話。
    他依然執著的問著:“你,是誰?”
    我不知所措,一咬牙,索性抬起頭了和他對視,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再也不是那個能夠任人欺負沉默寡言的玉吳顏了。”這話倒是不假,我沒有騙他,又巧妙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他看著我,用他那雙附帶X射線功能的目光打量著我,我也盡量裝做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回望過去,我看見他笑了。他轉過身去:“不錯。你不是那個任人欺負沉默寡言的玉吳顏,也許這十年裏發生了什麼事情徹徹底底的改變了你,又或者……”他轉過身來,“……你根本就不是她。”他在笑,但是我從他的眼睛裏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笑意。
    我靜靜地站著,不說話。
    “不過,不管你是她也好,不是她也罷,我不會多事。所以,我來這裏做什麼,最好你也不要過問。彼此之間都留一點空間,大家都好相處,不是嗎?”
    我點了點頭。他伸了個懶腰,看了看天色,懶洋洋的說道:“啊……該吃飯了,我先回去歇著了。”說完擺擺手,向著賞春園的方向走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叫道:“四哥……”
    他身形一頓。
    “……不管怎麼樣,顏兒會生活的很好……我也不會多管閑事……”
    他揮了揮手,消失在月亮門後。
    我渾身無力的癱軟在亭子的欄杆上。記得在原來那個世界裏,有一次若水看倚天屠龍記,聽見張無忌那美貌的娘說“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也裝做老道的講過一句“越帥的男人越危險”,現在,我碰到的這位不僅帥,而且聰明,所以,他很危險。
    我心事重重的走進自己的房裏,沒有看到若水,估計那小丫頭還和我生氣呢,不過現在我可沒有心情去安慰她,有好多的事情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來到玉府這麼長時間,我自己的親爹都沒有注意到我的反常,反而是一個陌生人懷疑了我的身分,爹,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我?我苦笑。
    還有,我最不願意的就是卷到政治的鬥爭中,然而恐怕,我不能避免,也許我已經卷進去了,但是自己還不自知。既然已經這樣,還是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小心謹慎,不聞不問,總不會有錯。
    心稍微靜了一靜,我呈大字型橫在床上,好好休息,等著開飯。
    段天闊回到房裏,坐在圓桌旁,手撫著額頭,閉著眼睛思考著。
    這個女人,真是計劃中的意外,不過剛才已經警告過她了,她應該不會影響到自己的事情。至於這個女人的身分,他沒有心情去追究,不管她是誰,隻要不影響到他的大事,就不需要理睬,但是如果……他不禁想起了十多年前那個喜歡看月亮的不愛說話的女孩子,他曾經有一次帶著她去剛才那個亭子的頂上看月亮看了一夜,“……顏兒過的很好……”那個女孩子顫抖的聲音回響在他的耳邊,他的唇邊勾起了一絲不經意的笑容,這絲笑意也慢慢暈染到他的眼底。也許她就是顏兒呢,其實不管她是不是,重要嗎?段天闊發現自己想不透這個問題的答案,拍了拍腦袋,索性把自己扔到床上。
    閉上眼睛,他又想起剛才那個女孩子,全身華服,不得不承認……很漂亮,但是眉宇之間有著一絲高傲和一絲不耐煩,那身華服不能夠掩飾住她的高傲出塵,反而好像在她麵前,一切金銀珠寶都是羈絆,都是俗物。不過在段天闊心裏,還是比較喜歡她那天晚上的打扮,一身白衣,鬆鬆垮垮,顯露出整個人慵懶的感覺,特別是當她趴在房梁上向下窺探時,亮晶晶的眼睛,可愛的表情,警覺的感官,小心翼翼的姿勢,就像是……一隻小貓一樣。沒錯,就像一隻貓,包括剛才那種警覺地神情,都像是一隻隨時準備出擊的小貓,牙尖嘴利,但是,也……真的很可愛。
    天慢慢的黑了,有人在敲門,我吩咐讓門外人進來,閉著眼睛都知道是若水。小丫頭還是氣鼓鼓的不和我說話。我打起精神,嬉皮笑臉的貼了上去,“若水,還在生我氣嗎?我隻是有點事情要問一下王爺,我們兩個什麼都沒有發生的!”若水不理我。軟磨硬泡之下,若水依然是悶悶的不吭聲。
    我心裏無限感動,其實她也是擔心我才會這樣的啊,我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她這麼關心我,相比之下,我那個爹……算了,不想他。壓下心頭的酸意,我故意板起臉,不理我,隻能使這招了“若水,怎麼,開始跟小姐我耍脾氣了嗎?”
    若水垂下眼瞼:“奴婢不敢,小姐的私事奴婢不該過問。”
    我氣急:“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奴婢’‘奴婢’的叫自己嗎?”
    若水靜靜的抬頭,看著我,眼睛慢慢的浮起一層霧氣。我閉上眼睛:“若水,我真的沒有什麼別的意思。我知道,你……是在這個玉府之中,真心對我最好的人,今天的事情,我現在真的沒有辦法跟你解釋,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對那個四王爺沒有什麼興趣,我也不是那些中了少女漫畫的毒的少女們,看見個帥哥就忘了東南西北。所以,你不要擔心。”
    若水緊緊咬著下唇,顫聲道:“小姐……”
    我手撐住額頭:“若水……你知道嗎,我真的覺得好累,在這麼大個玉府之中,在這麼多與我有血緣關係的人當中,我卻找不到一個可以讓我全心依賴的人,可是,若水,我信任你,我把你當成自己的妹妹,不管我做了什麼事,我都希望你可以包容我……”
    什麼都不用說了,若水抱住了我。我很幸福,在她的懷抱中,我找到了一種……親人的感覺。
    晚飯人人都吃得心事重重。爹不說話,大娘看著爹的臉色也不說話。四王爺好像在想著自己的事情也不說話,我也懶得說話,隻顧悶頭吃飯。沉悶的晚飯過後,我剛想著可以回去好好放鬆放鬆了,身後低沉的聲音響起:“顏兒,到後堂來一下,爹有話說。”
    我乖乖的跟去。爹和大娘坐在堂上,我站在堂下,低著頭等著吩咐。
    爹開口了:“今年秋天的皇家宴會,你要去參加了。”皇家宴會,我曾經聽若水提過,每年舉辦四次,分別在春夏秋冬,時間長達一天,所有的皇室宗親以及大臣家眷都要來參加,說白了,就是老人的聊天宴會,女人的八卦宴會,男人的政治宴會,年輕人的……相親宴會。而在宴會之上,未出閣的千金小姐都要表演節目,其實我覺得就是自己用才藝推薦一下自己。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爹叫我來,就是讓我準備節目。
    果不其然,“這次的宴會之上,顏兒要表演節目。”是肯定句,沒有征求我的意見。
    我清楚拒絕無用,但是我也深知槍打出頭鳥的道理,沒必要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上去,更何況我現在還不想嫁人呢,我裝作一副膽怯的樣子開口:“爹……顏兒不敢自己表演……可不可以讓二姐和顏兒一起?顏兒可以彈琴,二姐可以彈琵琶……”爹皺著眉頭不說話,好像不願意答應。旁邊大娘幫腔了:“老爺,顏兒說的也有道理,畢竟她剛剛回來不久,又沒有參加過這種宴會,還是讓蓮兒和她一起表演好一些,畢竟蓮兒有過經驗。”我在心裏狂點頭。
    爹不情願的答應了:“好吧。”
    我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爹,大娘,顏兒告退。”
    離開了低氣壓的後堂,我鬆了一口氣。唉,這下可麻煩了,十五天後就是皇家秋宴,我不想弄得惹人注目,問題是畢竟是給皇上表演,總不好弄得亂七八糟吧?這事兒還得弄得上得了台麵才行。我回到房中,熄了燈,開始胡思亂想。師兄還是沒有消息,爹的態度怪怪的,還有那個危險的王爺,還有不久的皇家秋宴……翻來覆去還是睡不著,我索性起身,抱起自己的琴,從窗子翻了出去。
    我漫無目的的走著,卻發現自己來到了白天的那個亭子前。剛來到玉府的時候,我經常睡不著,就會坐到亭子頂上看看月亮星星,又因為這裏周圍比較空曠,我也會彈彈琴,反正沒有人能聽到。我提氣一躍,坐在了亭子頂上。
    今天天氣不好,霧蒙蒙的,看不見月亮,也看不見星星。我坐了一會兒,把琴橫放膝上,凝神屏氣,揚手彈出一曲《孤館遇神》。相傳是由稽康所作,還有著一個很美的故事。話說某日稽康在一座廢館之前感歎人生難遇知己,就彈了這首曲子,結果引來一隻孤魂野鬼,一人一鬼相談甚歡,直至天明,鬼隱人去,被傳為一段佳話。這首曲子真的很符合自己的心境,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雖有朋友,知音難逢,我想要找的,不僅僅是一個明白我說什麼的人,而是一個我沒有說卻明白我在想什麼的人。“我有一張琴,隨坐隨行,無弦勝似有弦聲,欲對人前彈一曲,不遇知音”,拂去最後一個音,我在心裏慢慢默念著宋先生的《浪淘沙》,暗歎道難逢知音啊……
    “難逢知音啊……”陰森森的,我身邊幽幽響起一個聲音。我一個不穩,險些連人帶琴掉了下去。神啊,早知道我就不彈什麼孤館遇神了,結果現在可好,真的招來了一個孤魂野鬼!我一身冷汗,旁邊的那隻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生物揪起我的衣領讓我坐好,略帶諷刺的聲音響起:“原來某人的膽子也很小嘛……”
    冷靜下來,我看去,不是那個段天闊是誰,他一身青色的便裝,閑閑的坐在亭子頂上,笑眯眯的看著我。我哼了一聲,“誰讓某人沒事裝神弄鬼。”
    他不說話,看向天空。我也看向天空,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說話。這個男人,真的很奇怪,聽出我的琴中之語弦外之音,可是又是一臉玩世不恭放蕩不羈的表情,讓人看不透他的真心,不知道他腦子裏究竟在想著什麼。雖然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很危險,但是我的感覺卻跟我說他不會傷害我,很矛盾,不是麼?
    “彈得很好。”他誇獎。
    “我知道。”我毫不客氣。對於這種人,不用講究謙虛是美德。
    又是一陣沉默。
    “……你是第三個聽懂我琴音的人……”我感慨。
    “哦?是嗎?前兩個人是誰?”他好奇。
    “一個我不知道他是誰,另外一個……已經不在了。”我傷感。
    他沉默。
    “對了,你怎麼在這裏?”我疑惑的看他。
    “睡不著,就出來轉轉,聽見有人在彈琴就過來看看。”他聳聳肩。
    我轉念一想,這人武功這麼高強,聽見有聲音是很正常的。我也笑著接了句有的沒的,就這樣,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直到我有了困意才告別他回房睡覺。
    接下來的十四天裏,白天我去和二姐聯係節目,晚上睡不著就來到亭子這裏談談琴,每次我剛坐到頂上,還沒開始彈,段天闊就會很準時地出現在我身邊,頭幾次我還是會嚇得差點掉下去,後來也就慢慢習慣了。
    人的感情,真的是很奇怪的。其實我們兩個誰都不了解誰,不知道彼此的過去,反而讓我的心裏更加踏實,更何況我們也有了默契,我不問他的目的,他絕口不提我的曾經,這樣相處,反而讓我覺得非常的自在,偶爾的,我們會吵吵架,拌拌嘴,我諷刺他,他捉弄我,日子這麼過這倒是也很開心。我曾經問過他什麼時候離開,他說等過了秋宴不久就走。既然沒有幾天了,那麼就開開心心的過好了。
    秋宴的前一天,我緊張得睡不著。不緊張才怪,明天就要見到皇上了哎,皇上就是那種看你不順眼就要拉出去揍一頓你還要說謝主隆恩的那個人,不害怕就邪門了。我出門溜達,段天闊在亭子那裏站著。
    我走上前,不說話。
    他揉揉我的腦袋,“小丫頭緊張啊?”
    我吸吸鼻子,點了點頭。
    “甭緊張,沒事啊,父皇脾氣好的很,他不會動不動就把人拉出去的。”好小子,居然看出來我心裏想什麼。
    我撇撇嘴,“那……萬一明天很丟人怎麼辦啊?”
    他大義凜然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怕什麼,哥聽了你這麼多天的琴,發現顏兒你簡直就是那個琴聖,就算丟人了也不怕,有四哥我幫你撐著呢,要是真有誰敢笑話你,我第一個上去揍他!”
    我看著他,心裏覺得暖暖的,不在乎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份,最起碼在這一刻,他讓我覺得我們是朋友。我們相視而笑。
    在他堅持我需要好好休息,我也覺得頂著黑眼圈跟隻熊貓似的上台不美觀的情況之下,我回房睡覺了,睡覺之前默默祈禱著:希望明天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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