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不出片刻，小廝拿著一些幹淨衣服走了進來。
    我點頭謝過，在小廝走後，把懷修雁身上的髒衣服換下來。
    腦袋有些昏沉沉的，大概是被雨澆到染上了風寒。
    目光下意識地掃過身上，發現一道紫氣已經從手腕蔓延到了手肘。
    該死。離毒發越來越近了。
    我無力地坐在地上，連反抗命運的力氣都沒有。
    好困……
    ******
    醒來時，又是一個清晨。
    聽小廝說，我竟昏迷了一天一夜。
    腦袋痛得像要炸開，佟縈花端來一碗湯藥，叫我喝下去。
    嘴唇剛接觸到碗邊，一股極苦的味道就衝入了鼻腔。
    她白了我一眼，道：“良藥苦口。”
    咬牙灌下去，苦得幾乎叫我翻白眼。
    懷修雁傻乎乎地坐在床邊，眯著眼睛，露出很好看的笑。
    若不是親眼看到他發瘋，我幾乎以為他還是以往的懷修雁。
    趁佟縈花把藥碗拿出去，我把懷修雁的臉扳過來，吻上他的唇。
    溫溫軟軟，就像許久前在客棧中的吻一樣。
    依舊沒有深入，隻是輕輕的碰觸。
    我撫著他的臉頰，笑得沒心沒肺。
    “懷大美男，你剛才被我吃豆腐了哦。”
    “……”
    “懷大美男，你親起來是香香的呢。”
    “……”
    沒有回答，他隻是歪著頭，不解地看著我。
    如同孩童般的目光，清澈得如同一汪清泉。
    這種目光讓我想起了兩個人，一個是小月亮，一個是那救過我多次的男子。
    也許是因為發燒的緣故，滿腦袋都是胡思亂想。
    莫名的，他們的眼眸竟在腦中重合在了一起。
    時而狹長鬼魅，時而圓潤清透。
    這時，一旁的懷修雁竟抓起我的手，輕輕的吸吮。
    門外有很奇怪的聲音響起，像是笛聲，又要比笛聲尖細。
    懷修雁嘴上的力度越來越大。慢慢的，吸吮變成了啃咬。
    伴隨著一陣刺痛，手指被咬破，殷紅的血順著手腕流了下來。
    懷修雁探出舌尖慢慢舔舐，嘴角粘滿了紅色的液體。
    我急忙抽開手，結果他竟一溜煙跑了出去，我急忙追出去，可懷修雁竟不見了。
    正巧碰到回來的佟縈花，她正無比驚駭地看著不遠處的屋簷。
    我急忙問道：“師傅，看沒看見懷修雁？”
    佟縈花指指屋簷，道：“剛跳出去。”
    我轉身便追。
    佟縈花一把拉住我，皺眉道：“一個失了心智的人竟有如此身手，你不覺得奇怪麼？”
    “……”無言以對。
    佟縈花又道：“我覺得懷修雁有些奇怪，剛才我分明在他眼中見到了殺氣。”
    我道：“不管是殺氣還是傻氣，我都不能丟下他。”
    “隨你！”佟縈花怒道，“憑你現在的體力，能追上他麼？！”
    “……”
    見我不語，佟縈花又道：“我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你把懷修雁從靈劍門帶出來已經兩天了，可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
    我答道：“肯定是靈劍門的人找不到我們，我不相信懷修雁會和楚纓串通起來騙我。”
    佟縈花道：“也許不是楚纓騙你，而是有什麼你不知道的呢？”
    “可懷修雁中了焚心蠱這點不會有假。”
    佟縈花蹙眉道：“你確定那蠱名為焚心蠱？”
    “是。”
    她長長歎了一口氣。
    “連羽，回去吧。三日後便是擂台的最後一場，我想那時一切都會水落石出。”
    “三天？我還有幾個三天？！”我幾乎是在咆哮，“師傅，您到底隱瞞了我什麼？您到底與懷家有什麼瓜葛？”
    風攜柳絮，佟縈花的鬢角已顯一絲斑白。
    她看著我，唇角是無奈的苦笑。
    “懷連羽，你不相信我？”
    “師傅，你三番兩次為難修雁哥，叫我如何相信你？”
    一個響亮的耳光甩在我臉上，火辣辣地疼。
    “你若不是懷連羽，我早就殺了你！”
    我抬起頭，看著佟縈花的臉。
    然後，一字一頓地說出埋藏在心底的話。
    “我根本就不是懷連羽。”
    她咬牙瞪著我。
    我無比暢快地笑道：“懷連羽早就死了，我不過是他臨死前找來的替身，我之所以隱瞞到現在，隻是因為我是個喜歡懷修雁的斷袖。”
    佟縈花的手扼上了我的喉嚨，呼吸越來越困難。
    我用剩下的力氣咧開嘴，放聲大笑。
    她把我丟在地上，一腳踢在我的胸口。
    兀地嘔出一口血來，竟是汙濁的黑紅色。
    看來，就算今天不死在佟縈花的手上，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佟縈花見狀，冷冷問道：“你中了毒？”
    “是，我中了萬蛛毒。就算你不殺我，我一樣會毒發身亡。”我苦笑道：“你現在是不是應該高興？”
    佟縈花衝過來，硬生生拎著我的衣領把我從地上拉起來。
    “為什麼你從來不說？”
    “說不說又如何，早晚也逃不了一死。”
    她像丟抹布一樣把我丟在地上，神色似乎很憔悴。
    她漠然道：“你走吧。”
    我爬起來，抹幹嘴角的血跡，一步一步往懷修雁離開的方向挪動。
    一個錢袋被扔到我的腳下，上麵繡著佟縈花最喜歡的紫槿。
    “懷連羽，你也算叫過我‘師傅’，從此你我倆不相欠。”
    “謝謝佟女俠。”
    我蹲下身，笨拙地把它撿起來。
    疲憊，前所未有的疲憊。
    我承認我累了。
    早就厭倦了江湖中的你爭我鬥，爾虞我詐。
    終於，再沒有精力去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