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可密室中的一幕卻讓我驚呆了。
    昔日溫文爾雅的懷修雁竟像畜牲一般被關在鐵籠裏，披頭散發，蓬頭垢麵。
    手腳也被鐵鏈鎖著，襤褸的衣衫下是一道道繩子勒出的紅痕。
    “修雁哥……”
    我把手探進籠裏，撩開垂在他額前的亂發。
    他抬起頭，用布滿血絲的眼盯著我。
    “修雁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怎麼了？”我急忙問到。
    他冰冷的手緊緊握住我的手指，力氣大得幾乎要把我的手指扭斷。
    “修雁哥……”
    懷修雁臉上掛著我看不懂的表情，興奮，嗜血，瘋狂。
    他嘴裏吐出模糊的字節，字字如刀，捅在我心上。
    “連羽……哥哥會救你…救你……殺…殺…把欺負…你的人都…殺光……殺……”
    我轉頭看著楚纓，她輕輕走到我身邊。
    “修雁哥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楚纓淒涼地幹笑兩聲，“他是為你才變成這樣的。”
    “為我？”
    “是，全都是因為你。”楚纓蹲下身，輕撫著懷修雁的麵頰。“若不是為了給你取回黑蓮，他也不會服下師傅從苗疆帶回來的焚心蠱。沒想到，那蠱真的讓他內力翻倍，可也把他變成了一個瘋子……”
    “為何不把那蠱取出來？”
    “苗疆的焚心蠱一旦進入人體，便會在十二個時辰之內融入骨血之中。我發現時已經晚了。下了擂台那天晚上，他就失了心性。”
    我跌坐在地上。
    落花甘心葬塵泥，可惜塵泥不知落花意。
    原來，我才是塵泥。
    楚纓無奈地笑道：“師傅本要殺了他，沒辦法，我隻能答應嫁給鍾師兄，才換得修雁的一條命。也許他這輩子都是一個廢人了，我又怎能拋下他？”
    我站起身來。
    “我帶修雁哥走，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醫好他。”
    楚纓綻出一個淒美的笑容，無比堅定地對我說到：“無論天涯海角，帶他走得越遠越好。若有來世，我還願做他的妻。”
    “楚纓姐……”
    轉眼間，楚纓已經衝了出去，外麵響起了打鬥的聲音。
    一串鑰匙被拋了下來。
    楚纓喊道：“你們快走！”
    我拉著懷修雁衝出密室，暗道中橫七豎八躺滿了靈劍門的弟子。
    到了院內，才看到楚纓竟在與人死鬥。
    懷修雁竟瘋癲地大聲叫好，毫無半絲憫惜。
    一行清淚順著楚纓的眼角滑下，葬在了夜色之中。
    她對著懷修雁露出世間最柔美的笑容，決絕地揮刀，鮮血四濺而出。
    一個又一個弟子倒下。
    我拉著懷修雁匆忙而逃，再無回眸的機會。
    懷修雁大概早已忘了那女子是誰。
    忘了她叫楚纓。
    忘了給她的海誓山盟。
    也忘了她一心一意要做他的妻……
    時覺春殘，漸漸飄花絮。
    好夕良天長孤負。
    洞房閑掩，小屏空、無心覷。
    指歸雲，仙鄉杳、在何處。
    遙夜香衾暖，算誰與。
    知他深深約，記得否。
    ******
    終於逃出了寶楓宅，坐上了尚雲夕備在門外的馬車。
    一路顛簸，滿目愁傷。
    懷修雁坐在我身旁，癡癡傻傻。
    我扳過他的頭，攬在懷裏。
    “修雁哥，我帶你走，帶你走……”
    他依舊隻是傻笑，口中含渾地重複著“殺…殺……”之類的話。
    從這刻起，我欠懷修雁的就真的還不清了。
    因為這世間最珍貴的莫過於“真情”二字。
    我策馬揚鞭，奔波在回城的路上。
    雨越下越大。
    到了繁樺苑，已是清晨。
    懷修雁枕在我膝上，沉沉睡了過去。
    從見到他以來，第一次見他睡得這麼安穩。
    就如同千百次在夢中一樣，他還是那個白衣的孩童，有著最純美的笑顏。
    我跳下車，叫來一個小廝，把他搬回房間裏。
    打開房門，佟縈花正坐在床邊，用一種我說不清的眼神看著我們。
    我跪在地上，輕聲道：“師傅，我回來了。”
    佟縈花的手輕輕點在我額間，強迫我抬起頭來。
    “他是誰？”
    “我哥。”
    “你要讓他留下來？”
    “是。”
    一個耳光狠狠扇在我臉上。
    “你知不知道他是誰？”
    “他是懷修雁，我唯一的親人。”
    又一個耳光。
    “師傅，求你讓他留下來。”
    佟縈花一掌打在我胸口，甜腥的味道湧了上來。
    “師傅……”
    佟縈花怒道：“你切下右手，我就讓他留下來。”
    我爬到床邊，義無反顧地抓起刀。
    佟縈花急忙丟過來一個茶杯，把我手中的刀打飛了出去。
    我爬到佟縈花腳邊，一個又一個響頭磕在地上。
    “謝謝師傅，謝謝師傅……”
    佟縈花的手撫在我臉上，“一樣的傻，一樣的倔強，你果真是那個人的孩子……”
    我抬起頭，看著佟縈花的眼睛。
    “師傅，你在說什麼？”
    佟縈花搖了搖頭，“沒什麼，我隻是隨口說說罷了。”
    她轉身離開，我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把懷修雁扶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