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4.艱巨的托付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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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可是我那娃兒……”紮蘭不放心地低頭看。
    她剛在沒完全轉過來,我這才驚覺,紮蘭的腹部明顯隆起,看起來竟像是懷孕了的樣子!
    這孩子左看右看都不像年滿十八歲的年紀,然而瘦瘦小小的身體裏已經孕育了另一個生命。究竟是什麼人,膽敢侵犯一個未成年少女?!
    “不要緊的,我們找最好的飯店,絕對不會再發生從前那樣的事了。”張林柔聲安慰道。
    “好。”紮蘭聽話地點點頭。
    我的心快要跳出胸腔。
    ——什麼叫做“絕對不會再發生從前那樣的事”……從前發生過什麼?為什麼張林會對一個女學生如此嗬護備至?
    “俊偉,要不我們去鬆下樓吧。那裏食材新鮮,吃東西比較放心。”張林在征求我的意見。
    我看著麵前這對師生,一個神態崇敬依戀、一個慈愛體恤,心中縱有萬般疑惑也問不出口。
    “好,就去鬆下樓。”我悄悄握緊了拳頭。
    ………………………………………………………………
    包廂裏暖意融融。
    張林很細心地給小姑娘叫了燉湯,吃的東西也盡量避免平時最愛的辛辣味道,滿桌一派食補的氛圍。我坐在對麵看著,心裏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吃罷飯,我們打了車去找賓館。
    由於紮蘭孤身一人、又未到成年,最後隻好用了張林的身份證在一家看起來不錯的三星賓館要了間單人房。因著旅遊業不景氣的關係,賓館的管理人員也睜一眼閉一眼,但說好了隻給住三天,之後就得自己再找別的地方了。
    然而即便是這樣,我們也已是千恩萬謝。我的急救手冊裏並沒有對突然空降的未成年少女的處理方案,而我那間小小的單身公寓,塞個一米八的張林已經夠擠了。
    “這袋子裏是點心和水……你記得晚上千萬鎖好門不要出去。”張林交代道,“如果有急事就打我手機,白天晚上都行,我一收到會馬上趕過來。”
    “嗯,好的。”
    “那我先回去了,明早再過來看你。”
    張林又仔細關照了幾句,這才不太放心地離去。我注意到了他一路上還費神觀察附近附近房間的客人,走到電梯裏也心神不寧。
    我被這奇怪的壓迫感搞到有些慍怒,隻是連自己也不知道在怒些什麼。
    回家的路上,我倆各自想著心事。公車的行駛顛簸而又緩慢,張林伸手過來握住我的手。我一抬頭,看見他閉著眼睛眉頭緊皺,像是很累的樣子了。
    ……
    到了公寓,我把芥末醬放進冰箱。
    ——冷藏室裏靜靜地躺著新鮮的北極貝和魚生,是本來準備今晚上吃的。
    我悶聲不響地把它們塞進冷凍室。還沒來得及轉身,腰已經從後麵被人一把摟住。
    “李俊偉,對不起啊……”某人像隻賴皮貓一樣貼著我脖子,“我也不知道她會突然坐火車過來,害你陪我忙了一晚上。”
    我輕輕扯開他的手,轉回身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你可以給我好好解釋一下了吧。”
    “我真不知道小丫頭會突然跑來。這麼遠的路,她……”
    “她肚子裏的孩子是怎麼回事?”我嚴肅地問道,“她才幾歲,這樣的情況不正常……孩子到底是誰的?”
    張林的臉色變了變,一副好像很難啟齒的樣子。
    我呼吸突然有些困難,心裏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答案。
    “孩子沒有爸爸……”張林深吸口氣,“紮蘭被人奸汙了……然後就懷了孕。”
    “咯噔”——
    一塊大石頭落地。
    “怎麼會這樣?”此刻,我的內心充滿了自責——有對張林的、也有對紮蘭的。“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是震前的事了……”張林歎道,“她家是少數民族,寨子裏的男人都跑到中原去打工了,隻在收割季節偶爾回來幫著務農……紮蘭她運氣不好,有天放學回家的路上碰上個男的,被拖到地裏強暴……不過所幸是最後保住了一條命。”
    “那她報警了嗎?知不知道是誰幹的!”
    “她們那種山溝溝裏,地形複雜、族群又多。出了這種事,到哪裏去找元凶?”張林無奈地搖頭,“而且按著紮蘭族裏的習俗,女孩子就該在家幫忙幹活,出門讀書都是極不妥當的,更何況還是在放學的路上被人奸汙。”
    “那……那就這樣算了?!”——這種野蠻行徑我隻在電視新聞裏看到過,真認發生在認識的人身上,實在叫我無法接受。
    “你生活的周圍都是些知識分子、精英階層,可能想象不到這樣的事……”張林溫和地看著我,“這世上並不是所有正義都能被伸張的,像紮蘭這樣的弱勢女孩子更是如此。”
    我抿著嘴唇不語。
    “紮蘭的學習成績很出色,是我教過的學生裏最聰明的一個。她這次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才會千裏迢迢前來向我求助。”
    “出了什麼事?”
    “她想繼續念書,家裏不準。”
    “你準備幫她?那她肚子裏的孩子怎麼辦……”我問道,“張林,這是個非常現實的問題。先不要說戶口了,咱們市裏哪家中學會接受一個懷孕的女學生?”
    “我也在想這件事啊……”張林開始抓耳撓腮,“唉,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什麼?”
    “紮蘭為什麼想要把孩子生下來?”我問,“一般來說,這種情況應該立即把孩子拿掉的吧。”
    “這個麼……”張林欲言又止,“小女孩子,大概是害怕吧……”
    “孩子現在幾個月了?”
    “好像七個月大吧。”
    我頓時有些無語。
    雖說的確同情紮蘭的遭遇,但咱倆畢竟不是她的親生父母,上戶口、找學校這種大事怎麼插得上手?
    就算天可憐見真有學校要她了,接下來的衣食住行又怎麼辦?孩子生下來就變成了一拖二,張林這是做好領養倆娃的準備了嗎?
    “我知道這事不容易……你別操心了,我自己來想辦法。”張林安慰著我。
    我心道滾蛋吧你就,我不操心才怪!
    ……
    事實上我的預感一點也沒錯。
    我醫院裏的工作無暇分身,張林就一個人前後忙活著給小姑娘安排住宿。
    好不容易看上個像樣的、環境安全衛生的小房子,家具全配,離我們這兒也不遠,租金一個月兩千二。
    張林豪氣萬丈地當即簽了半年。
    我勸他先別那麼長時間,萬一有了變故錢就要不回來了。他卻信心滿滿地表示“為啥有變故啊?聽說孩子生下來後,媽媽還要坐月子的,這不正好嘛?”
    嘚嘚嘚嘚嘚嘚……
    ——隨便吧,反正也不是我的學生,更不是我的錢。
    其實憑良心講,我是很喜歡紮蘭這孩子的。我和張林兩個大男人,真要培養她讀個書、吃口飯也絕對不是問題。隻是這件事沒經過監護人的同意,我心裏總有種說不出的不安。
    跑去問張林,他倒是一點兒不擔心。說是已經給紮蘭家裏人去過信了,她父母現在把女兒全權委托給他,叫我不必憂慮。
    ——什麼樣的父母會把懷孕的女兒全權委托給她曾經的男老師?難道少數民族群眾的腦回路和咱們中原人果然是不一樣的?
    ……
    在讀書這件事上,我倆終於取得了一致,就是孩子必須先生下來再說。
    由於我在醫院工作,紮蘭的定期孕檢就成了我的工作——事倒是不難,隻是孕婦年齡實在是太小。
    好在紮蘭沒有醫保屬於自費,再加上她常年在山野間走動,皮膚不像城裏姑娘那樣雪白粉嫩。年齡那一欄我就信手填了個“22”,勉強也能自欺欺人。
    我跟熟識的產科醫生打了個招呼,每次檢查做B超都一路陪在身邊,不是親人簡直勝似親人。
    “喲,李主治這誰啊?”B超室的高護士朝我擠眉弄眼,“難道你偷偷背著大家金屋藏嬌,連孩子都有了?”
    我“嘿嘿”幹笑幾聲,趕緊跟人家說清楚那是我朋友的妹妹。
    高護士瞥了眼女孩病曆卡上的年齡,心裏大概認為我在騙鬼。
    一個月過後,事情漸漸都上了軌道。我剛想著大概能緩口氣,張林突然不好意思地跟我抱歉說要回S市一趟。
    “就我之前跟你說出版社那工作,我朋友說有眉目了,要我去做個麵試。”他抱歉地看著我,“我爭取待兩天就回來……真對不起,紮蘭要拜托你照看一下了。”
    我心說多新鮮呐,難不成我這些日子純在邊上看熱鬧?
    “這次工作機會對我真的挺重要的……”張林求道,“你不馬上也要回去嘛,到時候咱倆就可以在一個城市工作了,多好啊。”
    “我又沒說不幫忙,”我瞅他一眼,“你去就是了。兩三天的,我還不至於連個孕婦都搞不定。”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張林諂媚地撲上來,“您誰啊,英俊而偉大的李俊偉醫生,誰敢小覷?”
    我嫌棄地把他從身上扒下來。
    “先說好就兩天,過期得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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