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0、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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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
都是某個人的光明。
——威廉·莎士比亞
狂風,暴雨,雷鳴,閃電,像是要把這個世界撕碎一樣。
我畏懼黑夜,可我更畏懼被閃電劃亮的黑夜,我畏懼那藏匿在黑暗中的恐怖在被閃電照亮的瞬間,完全顯現。
我害怕轟然而至的雷聲,仿佛要把我的心髒震碎。
此刻外麵呼呼作響的狂風正煽動著樹葉叫囂,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風及猛處,我竟隱約覺得房子在晃。
神父絕不會在這種時候來安慰我。
雖然神父對我很好,可他總覺得我對黑夜的畏懼會令一個成熟男人蒙羞。
為了讓我擺脫對黑夜的恐懼,他曾經故意將我丟進一個沒有窗戶、沒有光亮的實驗室。
我在那裏待了整整一夜,已經忘記最後是怎麼出來的。
黑暗帶來的恐懼感遍布我每一個毛細血管,讓我像是被注射了某種致幻類的藥劑一樣,渾身難受。
每一寸皮膚、骨頭,甚至連接骨頭的關節處,都被這感覺折磨得異常痛苦。
極端天氣不停折磨著黑夜,我也同樣被黑夜反複折磨。
夾帶著颶風的暴雨如同一頭發怒的神獅,肆無忌憚地在房頂上竄跳,踐踏這搖搖欲墜的房屋。
我將自己緊緊裹在被子裏,側耳傾聽外麵的動靜,冷汗已經打濕我的睡衣。
我努力將自己的注意力從外麵糟糕的雨夜轉移到別的地方,可風雨似乎很不情願我這麼做。
窗扣“嘩”的一聲被巨大的風力強行拍打開,霎時間,風裹著雨,雨裹著樹葉,全部從陽台的破口處刮進來。
這一連串的響動差點嚇得我心髒驟停,臥室的門被緊緊鎖住,神獅的餘威隻能止步於客廳,可那聲音卻離我更近了。
我害怕它會衝破房門直逼我來。
如果去打開房門,扣上陽台窗戶的話,就能徹底把它從屋子裏趕出去。
可這對我來說實在太難了。
我把手伸到枕頭底下抓著神父給的那把槍,隻要它敢衝破我的房門,我一定會對它開槍。
雖然知道它一定不會害怕子彈,可對我來說,握著槍、甚至聽到槍響,是一種極大的心理安慰。
似乎有人在拍我的門!
天哪!雨夜的不速之客,這才是最恐怖的吧!
那拍門聲若有若無,持續了好一陣後,我不由得抓緊槍,大氣不敢出一聲,似乎我暫停呼吸的話,拍門的家夥就會認為這間屋裏沒人,然後離開。
這不過是小孩子式的自欺欺人而已。
拍門聲終於停了。
就在我將要鬆一口氣時,我聽到房門的方向有風雨灌進屋子的聲音。
客廳的門被打開了!
整個研究所,除開C3議會的人,沒人會有這間房子的鑰匙!
神父不可能冒著這麼大的雨來找我,另外兩個人,從我進研究所到現在,連見都沒見過,更不可能是他們。
難道進來的不是人,是鬼魂嗎?
我從被子裏露出眼睛來,借著一陣陣閃電的光亮,膽戰心驚地靜候這無端闖入的家夥。
窗戶似乎被關上了。
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神獅終於被完全阻擋在外麵,可屋裏正有一個不知道是什麼身份的家夥在來回走動。
“怎麼窗戶被吹開也不知道關一下?”
那個聲音很熟悉,我確定了這個聲音的主人後,下意識從被子裏爬出來,幾乎是用跑的速度,打開房門。
他正坐在沙發上,用毛巾擦著被風雨打濕的身體。
“你,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他指了指我手上的槍,“就用這個迎接我?”
我把槍放下,擠出一絲微笑,“不是……我聽到有聲音……”
“我動作那麼輕你都能聽得到,風把窗戶刮開了,你聽不到?”
“我聽到了,不敢起來……”
“現在的台風還不算厲害,後半夜會到十二級,得刮上四五個小時。我今晚得在你這裏借宿一夜,可以嗎?”
“嗯。”
“浴室在哪兒,我洗個澡。”
“那邊,”我指指浴室的方向,“你等一下,我給你找衣服。”
“站住,”他的眼光在我身上來回打量,“身上被汗濕成這樣,不打算洗一下?”
我才發現自己的睡衣已經被冷汗完全濕透,起初還沒感覺到,現在卻想趕緊擺脫這身黏糊糊的衣服,洗個熱水澡。
“你先吧,我給你找身衣服。”
“好。”
恐懼感似乎被這個冒雨前來的家夥完全驅散了。
玻璃門內傳來熱水聲,很溫柔。
我抱著衣服站在門口,輕輕敲了敲,“開門,衣服。”
門被他完全打開,衝出來的水汽瞬間模糊了我的視線,同時,一隻手伸出來,把我連人帶衣服全部拽了進去。
然後,門又被迅速合上。
整個過程快得我來不及反應。
“小朋友,濕衣服穿在身上很難受的,哥哥幫你脫了吧。”
“不要,你……你幹嘛?!”
“脫衣服啊,難道你要穿著衣服洗澡嗎?”
“放開,快放開我!”
“這麼不聽話,別亂動,頭要撞牆上了。”
“我自己來,你別動我!”
“你脫得太慢了,我幫你。”
“我的內褲……你還給我!”
“這是誰給你買的內褲,品味這麼差。”
“快還給我!”
外麵的風雨已經完全聽不清了。
洗完澡出來時,外麵的台風吼得正凶,打開浴室門時我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撞到他的肩膀。
“我在這裏,怕什麼?”他身上沒穿衣服,隻在腰上纏了一條浴巾,“去給哥哥拿衣服來。”
我擔心他受涼,趕緊跑著去臥室又拿來一套幹淨衣服。
“洗個澡真精神啊,”他似乎一點也不避忌,直接在我麵前解開浴巾,還順便把燈都打開了,“幾點了?”
眼神別開那具身體後,我指指牆上的掛鍾,“你自己看。”
“怎麼態度這麼凶?”他直接走到我麵前,“剛才你可不是這樣的。”
“你……你先穿好衣服。”
“穿什麼衣服,”他放肆地靠近我,“我還想把你也扒了。”
“流氓!”
“流氓也是你放進來。”
“明明是你自己撬門進來的。”
“我可沒撬門,”他指著換下來的衣服口袋,“我有鑰匙。”
“哪兒來的?”
“你猜。”
他挨我挨得很近,我的心跳也越來越快,要說我完全不動心,那是不可能的。
這麼一張臉,這麼一副身材,這麼一個溫柔的家夥,出現在這麼一個讓人心緒不寧的台風夜,我想任何人都難以拒絕。
腦子裏下意識出現一個詞:恃美行凶。
肚子裏忽然響起“咕嚕”聲。
“餓了?”
“嗯……”
被黑夜夾雜的台風驚嚇了半夜,現在放鬆下來,又在浴室跟這個家夥廝纏半天,是有些餓了。
他抓過我手上的衣服,一邊穿一邊往廚房去,“想吃什麼?”
“冰箱裏沒有……”
他看著冰箱,一臉為難,“怎麼就剩幾個罐頭了?還有一袋餃子。沒辦法,先將就著吃點吧。”
“你會做飯?”
“一點點。”
我看到他熟練地擰開火,倒油上鍋。
餃子和熱油交織出來的奏鳴曲,不僅悅耳,還能催動胃酸分泌。
聽到我咽口水,他笑著說:“再等一等,快好了。”
“威廉,你為什麼對我好?”
“因為做慣了惡魔,偶爾也想試試做神明的滋味。”
惡魔?他是指研究所進行的那些實驗項目嗎?
如果他以惡魔自稱,那我呢?
我並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比惡魔強多少。
餃子被油煎得金黃,端上來那一刻,我忽然覺得很幸福。
“你不吃嗎?”
在我狼吞虎咽般解決食物的過程中,他始終微笑看著我。
“我還不餓,你吃吧。”
在黑夜有一個人陪著,在肚子餓的時候有一個人下廚,是多麼美好的感覺啊!
他站起來收拾碗筷,感慨:“小崽子胃口這麼好,都吃光了啊……”
他好像從沒叫過我的名字,我問他:“威廉,你為什麼不叫我的名字。”
“你說那個一無所有的一嗎?你不是不喜歡那個名字?”
“可我隻有那個名字。”
“我給你個名字,”威廉把洗幹淨的碗碟放進櫃子裏,轉過來看著我,“0107,你覺得這個名字怎麼樣?”
“嗯?”好熟悉的名字,似乎神父也跟我提過。從神父口裏聽到這個詞會覺得厭惡,可從他口中聽到,卻覺得無比親切。
“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因為,0107是你的重生日。”
“什麼意思?”
他擦幹淨手,把我拽近廚房抵在牆上,一陣台風過境似的親吻。
“哥哥餓了,小崽子,現在該你來喂飽哥哥了。”
我完全沒有拒絕的餘地,又或者說,我根本不想拒絕。
在被他完全攻破時,我聽到自己聲帶裏忍不住擠出的聲音:“威廉……”
“別叫我威廉,”他喘息著靠近我左邊的耳朵,“叫我Shaw。”
直到狂怒的台風平息下來,這個不知道是威廉還是叫Shaw的家夥,完全沒有一點要停下的意思。
結束那激烈的運動後,我累得枕著他的手臂睡著了。
醒來時,周圍的情景卻令我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