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進房間，照亮了床沿地板，連帶著被子也蒙上了暖洋洋的光。冬日暖陽，果然最適合的還是賴被窩。沈客咂了咂嘴，不由往裏縮了縮。
    從離開到回來，他們不過用了四日，三天的車程半天的墳，還有半天，已是回到棺材鋪的傍晚了。算算時間，相當於馬不停蹄地去了又回，在車上顛簸了那麼久，可把沈客累的夠嗆。果然，還是床舒服。
    不過，當外麵突然吵起來的時候，沈客就知道，果然，睡懶覺是不可能的了。眉頭一皺，掀被坐起，瞄一眼胸口好了一半的傷，沈客撇撇嘴，穿起了衣服。這藥的效果，倒還是真的好。就是很奇怪，這身子明明有掛，怎麼才第二次就不靈了？一次性的？
    開門，是廚房嫋嫋飄飄的炊煙和食物的香味，屋裏是小真忙碌的身影。沈客剛想進去，迎麵就被匆匆跑來的小正撞開了。
    “嗷——傷口，傷口…”
    “公子對不起！”小正連頭也沒回，衝進廚房然後又衝了出來，手裏還多了盤糕點。
    “哥你慢點兒！”小真走了出來，“沈公子，你沒事吧？”
    沈客委屈的摸著胸口，“他怎麼了啊？怎麼力氣還那麼大？不公平啊！”
    “嘻嘻，公子別見怪，哥哥他就是這樣，風風火火的。不過，哥哥的力氣是比常人要大不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是天生的。”
    “天生的？”沈客的眼珠轉了轉，“那你呢？我猜，這宅子裏的人，每個人都挺有本事的吧？”
    “這個啊…”小真害羞的撓了撓頭，猶豫了好久，才道，“其實，我隻會做飯洗衣這些雜活，沒有什麼本事。出力這些，都是哥哥在出。”
    “嗯——”沈客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貼心小棉襖啊，懂了。誒對了，今天是不是來別人了？剛才我好像聽到些聲音，吵吵的。”
    “嗯，哥哥剛才就是來給顏姐姐拿糕點的。顏姐姐每次來都一定會吃那個糕點，所以知道她要來，我一大早就開始做了。”
    “顏姐姐？”
    “顏秋姐姐。她現在就在前麵的亭子裏，長安哥哥也在，公子往前走就能看到了。”
    顏秋？我是不是在哪聽過這個名字？沈客邊嚼著從小真那拿來的糕點，一邊好奇的走了過去。一陣風過，吹動了腳邊菊花。餘光中花瓣搖落，沈客忽的停了下來。
    “若想在長安街活下去，就請記住：一，沒什麼事，不要和宮裏人扯上關係；二，就算有事，也不要試圖挑戰琳琅閣的老板娘顏秋；三，天鬼司辦事，不要管。”
    冷不丁的，沈客咽了口口水，不過倒是更好奇了。
    起步，探身。
    藤蘿素亭，木桌茶點。一片素雅間，拖地白裳，綴點紫藤。珠釵垂發，眉間紅花，卻是毫不違和的配著淡妝朱唇。就像一幅畫，風一吹，該有花瓣飄然。
    出塵絕色，沈客隻能想到這個詞。其他的詞，根本無法精準簡潔的形容她。
    注意到來人，顏秋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一眼攝魂。
    “喲，這就是你的新跟班啊？”顏秋輕笑道，“叫沈客，是嗎？”
    似是空穀幽蘭，在心中鈴響。沈客顫了顫，猛地回過了神，看了眼邊上的謝長安。可他隻是盯著桌子，冷不丁的瞥了沈客一眼。像極了百忙之中抽空回你一眼。
    “嗯…我是。”沈客訕笑著點了點頭，走近道，“這是什麼？”
    桌上除了茶點，還有一個形貌精致的人偶，衣服也和顏秋的一般精致。此時，人偶正在自動磨茶粉。
    “自動木偶。”謝長安道，“之前向她買的。”
    “公子對它很感興趣？”
    “也不是。”沈客下意識道。原來，真的有這種功能木偶啊，沒想到能在這裏碰到。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沈客回頭打量起了顏秋。
    唉，果然，美得不可方物。
    見他搖頭歎息，顏秋不禁笑了。“顏秋乃長安街伶屋的傀儡師，平常在那裏表演一些木偶戲，私下也做一些木偶買賣。前些日子，長安向我要個能自動磨粉的木偶，我便試著給他做了一個，今兒個就趕緊送過來了。怎麼樣，公子覺得如何？”
    “嗯，挺好的。”沈客又看了眼木偶，突然覺得絲許不對，一頓，突然道，“你叫他長安？”
    顏秋似是被他突然的大叫嚇住了，盯了他幾秒，才恍然漏笑道：“是啊，他不就叫這個名字嗎？”
    “噗——”沈客連忙捂住嘴，偷偷瞄了眼謝長安。正巧，撞上了漠然的目光。
    “好了你們兩個。”顏秋笑道，然後不知從哪裏摸出了一個錦囊，“剛好小跟班也來了。長安，我要訂一具棺材。”
    謝長安終於把視線從木偶移到了顏秋上。
    “我有個徒弟，元夕前回老家看家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
    垂眸。
    倏的，顏秋的聲音就沉了下來，“我想訂具棺材，然後親自去把他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