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客第一次見他瞪那麼大眼睛，還別說，他眼睛還真有些好看。加上這臉這身材這背景，平常桃花一定不少……好像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可他有什麼辦法，這裏的錢，他是真不知道怎麼花嘛。與其花的時候出糗，還不如現在問了拉倒。
    “喂，你別光顧著驚訝啊，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謝長安眨了眨眼，轉頭看了看前方，旋即又轉了回來。“公子這問題，在下還真是……公子先前說自己失憶，看來，這憶失的，還真是有些徹底啊。”
    “少廢話。”
    “這，那公子可還記得自家住處？”
    搞笑我怎麼知道？“我連錢都不知道怎麼花了還會記得那些？”
    “額……好像有些道理。”謝長安頓了頓，道，“公子這般，出去怕真是活不了多久。”
    “……”
    “要不，公子先來棺材鋪住幾天？剛好這幾天生意有一些，公子多跟我出去看看，興許能自己找到錢的花法。因為這個問題，在下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還請公子見諒。”
    “嗬，剛好把我拉去做苦力對不對？然後再收個住宿費夥食費保護費什麼什麼的，給我的錢又能光明正大的訛回去了是吧？嗬！”
    “公子要是這樣想，”謝長安摸了摸下巴，然後笑道，“倒也是沒有問題。”
    這個混蛋……
    “不過嘛，還是由公子決定吧。畢竟，突然帶一個人回去就會多出很多事，家裏人也可能介意。”
    “家裏人？”沈客一臉稀罕的道，“看不出來啊，我們的大地主大算盤家，竟然會把家裏人看這麼重要？”
    “是啊。”謝長安微笑道，“公子這麼一說，在下也才發現有這麼層意思呢。”
    “嗬嗬。”拉上布囊，沈客道，“你們店裏衣服總有的吧？放心我會付錢的。這身衣服穿的我難受死了。”
    “衣物自然是有。公子若要來，洗浴也是提供的。畢竟，如今這副狼狽樣，在下也脫不了幹係。”
    “……那，我先住一晚。今天太令人頭大了，我沒空去找其他地方了。”別說，天鬼司還虎視眈眈著呢。他那裏，看著好歹外人不敢闖。“這條路，什麼時候才是頭啊？”
    “哦？”謝長安揮了揮韁繩，朝前笑道，“這不就到頭了麼。”
    豁然亮起的，不止開闊的視野，還有漫天不滅的燈火。蜿蜒，晃動，迷幻中，滲著些許肅穆，向著終點神聖的廟堂。
    “怎麼繞了一大圈，又是這個廟？”沈客四下張望了圈，皺眉嘀咕了句，又道，“謝長安，這寺廟，看著很高級的樣子，又離皇城這麼近，什麼來頭啊？”
    “這個啊。”謝長安順著山路望了一眼，嘴角又是一揚。
    馬車從小路出來就轉了彎，不知怎的就轉回了來時的林道。
    “道法寺，安樂城最大的寺廟，皇上主持修建的。四方來客，皇親國戚，來了，總會去拜一拜。燒香拜佛也好，求願祈福也好，就算去觀色賞景……總之，香客遊客，絡繹不絕啊。”
    “這樣啊……那裏麵的和尚，挺吃香的吧？有皇帝這麼大的靠山在，位高權重啊。”
    “沈公子，倒還真是敢說啊。”
    心裏一咯噔，沈客忍不住看向了謝長安，正好對上他饒有興趣的笑臉。
    “隨口，隨口，嗬嗬嗬，別在意，沒什麼意思的，嗬嗬嗬……”尷尬的撓撓頭。隻是，撓到一半，沈客突然停住了。
    見他突然一臉呆滯，謝長安笑道：“沈公子，怎麼了？”
    “那個和尚……是道法寺的嗎？”
    有意無意的，夜風突然大了些，不過馬上又輕了下去。
    “那個啊，”謝長安還是端著不變的笑臉道，“誰知道呢，或許吧。怎麼了嗎？”
    這張笑臉。沈客知道，他這怕是……這張笨嘴啊。
    “沒怎麼，沒怎麼。你專心趕路，趕路。”
    林葉風隙裏，是長安街一端到另一端的光暗交替。撲麵而來的陰森氣息，惹的沈客不得不懷疑去蹭一晚這個決定是否正確。
    穿過眾家黑燈瞎火，前方遙遙的閃爍著倆團火光。棺材鋪啊……
    “啊，是公子，公子回來了！”火光下小小的人影，聽聲音，是小真。“花煙姐姐，青冥哥哥，公子回來了！”
    “哦豁，這麼晚了還在等你啊，”沈客奚落似的朝謝長安挑了挑眼，“我記得，他們自己說是你的朋友？關係處理的這麼好？”
    謝長安看了他一眼，笑道：“既然沒有血緣關係，自然是以朋友相稱。”
    沈客撇了撇嘴，沒有再說話。
    馬停了，一片黑暗中，五盞燈安靜的散著自己的光暈，照耀著幾人的臉。門口的四人看看謝長安，又看看沈客，好久，花煙開口道：“這位公子是去哪個墳裏打了個滾嗎？公子，你怎麼能跟這種人一起回來？身上血味都沒飄幹淨，太髒了吧！”
    “我——”
    “花煙，別這麼說。”謝長安走下馬車，拍了拍衣服，“這位公子如今連錢都不知道怎麼花，估計要在我們這兒賴一陣子。你先去給他收拾一個房間，小真小正給客人準備熱水和幹淨的衣服，然後再去給婆婆爺爺報個平安，然後再準備些吃的。這次他給我幫了大忙，估計累壞了，先讓他休息吧。青冥，你跟我去整理些東西。就這樣，散了吧。”
    “知道了公子。”
    完全當他不存在啊……沈客站在後麵看著他們，忍不住噘了噘嘴。不過這個謝長安，跟之前簡直判若兩人啊。現在講話的語氣自然多了，臉上也終於不再掛著瘮人的微笑了，雖然吩咐人還是吩咐的那麼順。地主啊……原先以為是靠賣棺材，我就說，哪有這樣發財的？到底還是加了不少料。混黑道的一家子，嘖嘖，等等，不會店也是黑的吧？
    “公子，”小真小正向沈客鞠了一躬，然後擺了個“請”的手勢，“請跟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