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拾陸）
    【番外之少帝的皇宮生活】
    因著昨日是先皇後的忌辰，少帝依照往年之習沐浴齋戒，且將幾天前禮部呈上的祭文放到了先皇後的寢殿中，焚香禱告。
    若非要樹立起當朝天子以孝治天下的表率，憑他自己的一腔喜惡，早便將先皇後的宮殿徹底封死，這一輩子決計不會踏進半步。
    “你們都下去罷，走遠些。朕要獨自為母後誦讀祭文，不準打擾。”
    “是，陛下。”幾個宮娥寺人依命退下，並關上了殿門，留下一方安靜。
    見人都走光，少帝迅速從祭台後麵摸出一壇酒來。窖藏了二十五年的正宗蕎兒白，酒香濃烈，最是澆愁，喝了這酒便能忘記自己是個皇帝、隻管做那自在仙。
    幾口烈酒下肚，少帝頓時感到自喉嚨往下一陣火燒火燎，痛，卻也極痛快！
    一壇酒喝掉了大半，他已經暈乎乎地蜷縮在地上，抱了蒲團低聲喃喃著，幾不可聞。
    忽然，一個黑影飄飄然落下，撐了下巴蹲在少帝一旁，直著眼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少帝雖喝了不少酒，但依稀能看到眼前多了一個人，且是一個頭發花白、衣著襤褸的老人。
    於是他重重眨了眨眼，抱著酒壇子撐坐起身，問：“你是何人？”
    “你這娃娃還問我是何人？這裏是皇宮，你怎敢在宮殿裏酗酒，不怕被抓去砍頭？”
    “這裏既是皇宮，你這乞丐老兒怎、怎生進來的？”晃晃歪頭望著他，嘟了嘟嘴問道。
    老人訥訥歎了口氣，說：“我與人打賭輸了，便答應要幫他找一樣東西。我覺得皇宮裏該是有那東西，所以我頭道便來了此處看看。”
    “你這人！全天下大了去了，找東西如何尋到皇宮來了？我看你才當真不要命！”
    “命自然要的。隻是我找了許久，也未找到，想來那東西也不在皇宮。”
    晃晃點了點頭，傻傻地笑著，“這破皇宮甚也沒有，你來這裏自然找不到值錢貨。”
    “對了，說起來你在這宮裏該是比我熟悉些，可否勞駕問問你那東西的下落。”老人見少帝一身白衣，頭發也有些糟亂，便誤以為了他是被罰在此的犯事寺人。
    聽對方有求於自己，少帝饒有興致地眯了眯眼，問道：“你且說說是個甚麽東西，我看看皇宮可有？”說著話，他忍不住又打了個酒嗝，“不是我誇下海口，這宮裏，便沒有我不知道的東西。”
    老人聞言，雙眼一亮，“那你可知曉還魂丹的下落？”
    “還魂丹？”
    “正是。”
    “倒是聽說。不過肯定是不在宮裏。”
    “你如何肯定還魂丹不在宮裏？”
    “實不相瞞，當年先皇也在找還魂丹，不過直到先皇魂歸九天，也未能得償所願。”
    老人嘖了一聲，甚是遺憾，“合聚天下至珍至貴的皇宮都沒有的東西，也是難為小老兒我，拚著這大把年紀也不知要奔波到幾時了。哎。”
    少帝也歎了口氣，“先皇欲借還魂丹助先皇後複生，你幫他人尋這還魂丹，莫非也是為了救活某人？”
    “找這還魂丹，本是為了一賭。可萬一真要找著，我當然自己留了，怎會輕易與了他人去。”老人臉上雖掛了和善的笑，說出來的話卻極不道義。
    少帝竟甚為讚同地點頭，說：“虧待誰也不能虧了自己。”
    聞言，老人笑得更開心了，“所言有理。我與小友甚是有緣，便許小友一個願望如何？”
    少帝斜著眼問他：“無論我想要何物都行？”
    老人猶豫了一下，“還魂丹不行。我也還未為那人找到，你若想要，得等到猴年馬月去了。”
    見他還要開口，老人又道：“天上的星子、月亮、金烏也不行。”
    “你這怪人也真是怪到家了！你允我一願，卻道這也不行那也不可，那我求來一諾又有何用？”
    老人頓時被少帝的話氣得吹鼻子瞪眼，“你這娃娃是不識抬舉。你可知天下求我之人，那可是千金都難買我一願？”
    “天下人眼瞎吧？”少帝晃著頭，又道：“你既能入宮不被抓著，武功很是厲害？”
    老人得意一笑，說：“不錯。天下間便沒有我去不了的地方，我想要何物也如探囊取物，輕而易舉。”
    “騙人。你都還找不著還魂丹呢。”少帝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
    “是啊！”老人於是無比焦愁地抓了抓頭，道：“皇宮沒有，天下之大，我又該往何處找呐！”
    “那你能不能教我功夫啊？”
    老人問他：“你想學功夫？”
    少帝點頭。
    老人打量了他片刻，道：“學功夫都是自小打磨，你這年齡已經不適合了。”
    “一點可能也無嗎？”
    “倒也並非完全不可能。十數年前我曾救過一人，初見那人時，他經脈盡斷，且身中劇毒。後來發現那人筋骨奇佳，居然因禍得福通了體內氣穴，小老兒便把看家功夫教予了他。他也是我唯一的徒弟。”
    “天賦異稟之人並未到處都是，你這身體一看也不符合。”老人又說道。
    “你怎知我不符合？”
    “觀你麵相隱有厲色，即知難以長壽。”說著話，老人伸手又捏住了他的手腕，咦了一聲，詫道：“怪事。”
    “？”
    “小友可是素日裏開罪了何人，那人竟給你下了虎狼之藥，斷你根本？”
    少帝張了張嘴，麵上渲了一絲薄怒，“你一破落老兒，怎斷言我不能長壽，更妄加揣測他人？”
    “我廿興山一手易黃之術從未有人敢質疑半分，我斷言難以長壽，便活不到壽終正寢。你這身子已經壞了根本，左右活不過幾年了！”
    後麵又聊了何事，以及老人如何離開，次日轉醒的少帝已全然忘記，壓在心底的隻是對方予他難以長壽的斷言。
    回到寢宮後，他便招來了國師，問：“國師可知廿興山？”
    “廿興山？”國師念了一遍名字，又道：“陛下問的可是精通易黃玄術的興山老人？”
    “果有此人？”
    國師點了點頭，拱手答道：“興山老人堪輿算命最是恰準，據傳先皇也曾派人尋過廿興山，卻是多年無果。”
    少帝心下震怖不已，卻不敢將昨日之事講給國師聽，就怕那隻是他的荒唐一夢。
    半個月後，少帝心下已有主意，於是再次召見了國師。
    “朕快要死了。”晃晃拉著國師的手，頗為神傷地說道。
    國師被少帝沒頭沒腦的話唬住了，便問：“陛下何出此言？”難道是身體不適？皺了皺眉，他又道：“微臣這就去傳太醫！”
    “回來！”晃晃拽住了國師的袖子，“朕這病藥石無醫，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