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雲玦用法力將內丹收回來，梓宸終是忍不住開口“師尊，暮陽他真的不在了嗎？”
    雖是親眼看到，但梓宸還是有些疑惑，以命換命，這種事誰都有可能做，唯獨他師尊不會做。
    若是因他成魔而要取他性命，大可不必費這些周折，方才那一掌就足以讓他命喪當場。另一個原因就更不可能了，師尊要救一個人，何時需要用另一人的命來換？需用他人內丹才能救人，這個說法也隻能騙騙小孩子。
    可暮陽卻信了，或許他不信，卻不願放棄這唯一的機會。
    愛一個人，愛到迷失了自我，值得嗎？
    “你不是都看到了嗎？”
    “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實的。”
    “哦？”雲玦奇怪地看著梓宸“為師可是記得，初見之時，你可是相信眼見為實的，怎得如今又說，眼見也未必為實呢？”
    因為那時候我不知道這個時間上還存在仙魔這種超出凡人認知的生物。
    “弟子如今相信自己的心和這個”梓宸指指自己的腦袋。
    沒想到雲玦卻冷哼“原來宸兒也是有腦子的啊？那今日怎得想也不想就追出來了，可是將為師來太白之前說得話忘了個一幹二淨？”
    “師尊，弟子不是征得您同意了嗎？”我好像昨日回去之後就說了啊，還專門讓師尊撤下結界以便給“薑太公”一個釣魚的機會，他好“上鉤”，現在怎麼又成了他想也不想地追出來了？這帽子扣得有那麼些許地莫名其妙。
    “你是說過，但為師可從未同意過讓你自作主張。作為懲罰，這次回去之後，將太虛真訣抄上個三百遍”
    又來了！上次仙史抄了一年多才寫完，這次，又得抄上個幾年？
    “師尊，你可是答應暮陽要將他救太白掌門的，您再不出手，太白掌門恐怕是要撐不住了”
    “本尊已經救了。”
    什麼時候？我瞎了？開什麼玩笑？
    梓宸內心咆哮三連，為什麼是在內心呢？很簡單，他師尊在。他倒是像喊出來，奈何有心無力還沒膽。
    “醒了！”
    梓宸立刻將頭轉向塌的方向，他師尊太厲害了，所以說，暮陽的內丹到底起到了什麼作用？
    胤霄的眉頭在他有意識的那一刻就緊緊地皺了起來，嘴裏也在呢喃著什麼，隻能隱隱約約地聽到陽兒兩個字。
    若是暮陽還在，聽到這個，是不是就不會那麼絕望。
    梓宸還記得他輕撫著桃樹，淚流滿麵的樣子。
    桃花雖美，但終究不屬於太白。太白掌門再好，也終究不屬於我。
    他是眾生的神明，庇護眾生，我為眾生，所以他庇護他。於我而言，他是我唯一的神明；於他而言，我不過是眾生之一，而終究成不了他的唯一，所以在我越過界限的時候，他棄了我。
    在不合時宜的時間做下不合時宜的事妄圖感動不合時宜的人，費再多精力也是枉然，倒不如適時放手，也好過毀了自己，也累了他人。
    “陽兒，別過去！”聲音徒然增大，榻上昏睡的人騰的一下坐了起來，將走神的梓宸嚇的一個激靈。
    “醒了，倒是沒有浪費本尊的丹藥。”雲玦輕拍了拍梓宸的肩膀，權作安慰。抽空搭理了一下明顯神智還沒歸位的某位上仙。
    “雲玦？你怎麼在這兒？“睡了這麼久，做了這麼久的噩夢，胤霄顯然沒搞清現在的情況，掃視了一遍周圍的情況，多了雲玦和他徒弟，唯獨少了夢中的那個人。
    “若是本尊不在這兒，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在這兒說話嗎？”
    “你怎麼進來的？”
    此處有他當初為陽兒設下的結界，擋得住別人，但要是雲玦出手，便是頃刻間的事情。雲玦在這兒，那陽兒。。。。。！“我徒兒呢？”
    “我在這兒，你覺得你那成了魔的徒弟會如何？”
    雲玦說出了胤霄最不想聽到的答案，胤霄的眼前轟得一下炸開了，夢中見到的種種一股腦地湧上他的腦海。
    “師尊，從今往後，您再也不用麵對我這個讓您厭惡的存在了，師尊，你好好保重，永別了”夢中的他，將功力運轉到極致，卻仍然抓不住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的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在夢中，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何為絕望。
    他們分明離得那麼近，可他卻無論如何都抓不住他，隻能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出自己的世界。
    陽兒，你是來和為師告別的嗎？可為師不喜歡這個方式！你從來就不是為師厭惡的存在，你是為師最驕傲的徒弟啊！
    胤霄的眼眶通紅，卻流不出一滴的眼淚。原來，心痛到窒息的時候，竟然連眼淚都是奢望了嗎？
    陽兒，你等著，為師馬上去找你，給為師點時間，讓為師與故人說上幾句話。
    “雲玦，是你殺了他嗎？”
    “不是！”
    “你說什麼？“答案完全出乎胤霄的意料。不是他，那他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
    “本尊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我勸你，好好活下去，別讓你徒弟的付出白白浪費“
    “是陽兒救了我？！”不該是這樣的，他已經安排好了一切，隻要他不出太白，他就可以好好活下去，恨，會是他活下去的動力。為何會變成這樣？
    “千年修為保你真靈不散，讓你得以撐到本尊前來”
    沒有修為，日日飽受魔力侵蝕之苦，胤霄不敢想，那個從小怕疼，被他打一下都要鬧好幾天脾氣的徒兒是怎麼撐下來的，他害怕浪費了陽兒付出昂貴代價才為他換來的重生。
    胤霄不知道，沒有任何一種疼能比心疼更讓人痛不欲生！
    你自己離開了，獨留為師在這個世界，這個再也沒有你的世界，陽兒，你何其殘忍！
    “胤霄上仙，暮陽離開之時，讓我問您一句話。”
    “什麼？”或許是暮陽兩個字刺激到了他的五識，陷入呆滯的胤霄抬頭看著梓宸“說！”
    “他讓我問您，暮陽二字，何意？”
    “他為暮，我為陽，無論何時，無論發生了何事，他的背後，都有我在。”
    梓宸真的很想將這句話告訴他，告訴他，他誤會了。他的師尊，從未放棄過他。可是，這個解釋來得太晚，那個人，再也聽不到了。
    想到這兒，梓宸心中湧出不可抑製的酸澀。明明他們隻見了兩麵啊，第一麵還是不歡而散，為何會這樣？他並不是什麼感性的人啊，甚至他是個冷血的人啊！為何會這樣？
    雲玦可以對胤霄無動於衷，卻看不得梓宸有絲毫的難過，歎了口氣，將那個紅色珠子交給胤霄“魔力侵蝕到他神智之前，本尊將他的元神封印在裏邊，這是什麼東西你也很清楚，何去何從，你自己決定。”說完雲玦就帶著他驚呆了的徒弟離開了。
    胤霄還是去找暮陽了，從此，再未回過太白。
    很久以後，當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梓宸偶爾想起此事，問師尊為什麼要幫他們的時候，師尊隻說了一句話“他們之間需要一個結局，而這個結局不能是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