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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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夫人來了。”王憐花道:“你不怕我將一切說與她麼?”
沈浪朝他淡淡一笑,道:“做過的事便是做過了,又何需隱瞞。”
王憐花笑道:“沈大俠,你這便是不懂人的心了。你道是你堂堂正正,拿得起放得下,卻不知再好的女兒家,若是喜歡你,心胸便比針尖大不了多少,你多看別的女人兩眼也要懷恨,更何況你我做下這等事,她便是能忍,心裏也要痛一輩子,你可當真舍得?”
沈浪默然道:“既已做了,又能如何,隻得盡力罷了。”
王憐花轉眼笑道:“你既不願與我同生,你當我便願意糾纏你麼?此事我既不說,你也不認,這樣無跡可循的豈不更妙?”
沈浪看著他道:“這樣我又便要欠你的情了。”
王憐花笑道:“你怕欠我的情?還是怕以後再與我有牽扯,教七七看了出來?”
沈浪苦笑道:“王公子既如此說,在下便謝過了。人一生之中,總是要對不起一些人,隻是在下情願對不起你,卻也不願對不起七七和星兒。欠你的情,又豈止這一樁,怕是此生也還不盡。自知無情之甚,卻也不能期望你原諒。”
王憐花大笑道:“我王憐花,最不怕別欠我的,你也千萬不要擔心你此生還不盡,我總有法子叫你還盡,隻要你肯還。現下便勞煩你們伉儷二人護送在下出這沙漠,便當是付我利息罷。”
沈浪還想說些什麼,王憐花卻笑道:“事已至此,何必再說,沈夫人如此惶急而來,為人夫君的,難道不應喜上眉梢,飛奔相迎麼?”
沈浪默然朝他看看,無言輕歎,然後便轉過頭去朝七七來的方向迎了過去,步履堅定。
有些事,本來就是明知要錯,卻不得不做。然而做了之後,仍要改錯。
他是他不得不愛的錯。
現在,他決定認錯。
七七瘦了。
她自生下星兒之後,便不大在江湖上行走,漸漸便有些少婦豐潤溫婉的秀色,而這趟奔波,叫她清瘦憔悴不少,反而露出些少女時潑辣嬌俏的形貌來。瘦得叫人不忍看,偏偏又豔得叫人看了便不要移開眼睛。一見沈浪,她便從馬上飛身而下,一頭撞進他懷中,淺笑嬌嗔著道:“你這堂堂大俠,到頭來還不是要我美人救英雄。”
沈浪輕歎一聲,擁了她道:“我倒是擔心你來的這一路不平安呢。”
溫香軟玉,抱住了便有一種浪子歸家般的溫柔情感,從心底裏悄悄地漫上來。他的身體還記得他的觸感,他倔強的嘴唇,他少年般漂亮的軀體,所以在擁抱她的時候還有那麼一點點的不適應,於是他有一種衝動回頭去看他總是帶著一分輕薄,兩分譏誚的眼睛。
桃花樣的雙眼。
他當然沒有回頭。
他當然隻是緊緊擁抱著懷中的女子而已。
咫尺天涯,想必便是如此。
王憐花望著兩人相擁的背影,微笑的神態中竟有些冷酷的滿足之意。
但他並沒有看很久,馬上把目光投向了不遠處。
又有故人來。
熊貓兒會來固然有點意外,但連金無望也在,卻叫人吃驚了。
不過轉念一想也無錯,若是朱大小姐一個人,怎奈何得了董少英和四娘。隻不過這兩人看上去也並沒有如喪考妣,神態反而十分得意逍遙,不管不顧一般。
王憐花含笑作了個揖道:“貓兒,金兄,多年不見,別來無恙?董兄和四娘可好?”
熊貓兒瞪著他看了半天,大叫道:“我道是多年不見你會有些改進,不想還是副假惺惺的鬼樣子,擺給誰看去?”他雖是最見不得王憐花,心地卻是最厚,反倒是故人之情多於嫌惡之意。
王憐花笑道:“貓兒,你何必說我。此次相逢,你還不是如多年前一般緊跟在朱姑娘——不,沈夫人身邊……”
他話未說完,熊貓兒便大叫道:“罷罷罷,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們兄妹之情,教你說得這般難聽,當真是心中有屎看什麼也是屎。”
王憐花也不生氣,隻輕笑道:“貓兒,你急甚麼,我又沒說你們不是兄妹之情。”
熊貓兒氣得說不出話,反倒是金無望陰滲滲一句:“王公子,不想我們又在沙漠重逢。”
王憐花立刻不複與熊貓兒說話的輕薄神情,隻對這金無望半笑不笑道:“在下對當年分別之時,金兄的風采,可是刻骨銘心的。說回來,金兄倒也是對在下有不殺之恩,在下也是一直感念的。”
當日金無望率龍卷風騎士而來,何等威猛,如今亦是不複,當日他雖對王憐花有相救之情,但神態傲然,王憐花此人,本就記恨不記恩,此時既知他也不過曾是董少英手下敗將,哪裏忍得不出言譏諷。
金無望冷笑道:“現在若要殺你,也容易得很。”
王憐花哈哈一笑道:“的確容易得很,就怕沈大俠不肯。”
金無望道:“你雖救了他兒子,他卻也差點因此行丟掉一條命,你既取了寶鑒,你們之間恩怨自該兩清。”
王憐花淡笑道:“我與他恩怨清不清,你又如何知道。”他這話說得竟有幾分傷感,教金無望和熊貓兒都呆了一呆,隻是他立刻便換了一副神氣,轉頭朝董少英笑道:“卻不知你們四位如何湊到一處?”
原來果如沈浪所料,董少英與四娘將他們二人困在那處後,便急著去拿那五十萬兩銀子。但卻並非是兩人在朱記錢莊露了行跡被擒,而是在出沙漠途中被金無望與龍卷風殘部便被盯上。朱七七也並非接到消息才離開中原,而是熊貓兒聽聞蘭州群雄聚會之事之後,前去見她,兩人心中擔憂,便尾隨而來的。兩人在蘭州朱記錢莊籌備著進沙漠的事宜,恰逢金無望識破董少英與四娘行藏,來到蘭州朱記錢莊,三人相見,如此便是等著董少英與四娘入甕,董少英與四娘本以為天衣無縫,哪想到其中有這諸多巧合,如何又躲得過,自是束手就擒。
董少英說完這些事,卻也並無落寞失意之色,隻對金無望笑道:“你們也不必想要以我們二人來威脅鳴沙幫中的人降伏,沙漠中長大的人,眼裏隻有瞬間生死,而無兄弟恩義,幫中恐怕早就有了新的幫主,還請金大俠做件好事,放出在下已死的風聲,如此在下終於可以永遠離開這沙漠,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過那神仙日子。”
金無望冷然道:“我並不是大俠,隻是你這般人,隻知利益,而無兄弟恩義,留你在這世上何用?”
董少英淡淡笑道:“金兄,若你小的時候,便被拋在沙漠裏,和幾十個比你高壯的人搶幾滴水喝,你便知道這世上的兄弟恩義,不過狗屁,隻是比人強才能活下去。你真當是在下是失手被擒的麼?隻不過是已倦了爭奪,想要與四娘永遠離開這沙漠,對你豈非也是好事?”他說了這段話,轉頭與四娘相視一笑,雙手緊握,再不言語。但那真情厚誼,卻是一看便明白的。
沈浪本擁了七七,在一旁靜靜聽著,此時突然道:“董兄,你是否原本便知道那地宮在那處?那火折子,你也是故意的是麼?”
董少英輕笑道:“在下其實並不確定,也未想到那麼多。隻不過老天憐我,給了在下最想要的結果。若不順水推舟,豈不是傻子了麼?”
沈浪肅然道:“不想董兄才是最豁達之人,在下佩服。”
董少英道:“在下除了四娘,一無所有。不如此又能如何?”他看看七七,又看看王憐花,竟是對著沈浪促狹微笑道:“隻是在下現在也明了了,一無所有有一無所有的好處,沈兄你說是麼?”
沈浪苦笑著道:“是。”
這句話,王憐花自然也是懂得的。
他對著沈浪挑眉微笑,沈浪隻作看不見。
餘下這幾人,見這三人的曖昧神色,雖有些納悶,卻也並未問什麼,隻是附和微笑而已。
倒是七七跳出來,叫著笑道:“既然已經大功告成,那我們回去罷——”
回去。
人總歸是要回去的。
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