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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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憐花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手心有點冒汗。
    他麵色蒼白,雙眼卻是紅的,憔悴地叫人心憐。
    沈浪強笑道:“你又何苦問這樣的話?你有事,我總是要救你的。”
    王憐花卻並不因此而放過他。他盯著沈浪的臉,眼睛還是一眨不眨,神情執拗地像個孩子:“你回答我,是還是不是?”
    沈浪的心中突然湧起一陣憐惜——他一向是憐惜這少年的,因他的非凡,也因他的寂寞。但今次的感覺卻是莫名的強烈,強烈得讓他的心都揪痛了起來,便是隻為撫慰這少年,他也願答:“是。”
    王憐花定定地看著他,突然仰天大笑。
    明明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角卻似有淚光閃爍。他笑道:“沈浪啊沈浪,你若是與我死在這裏,朱七七怎麼辦?你的兒子怎麼辦?你回答這話的時候,難道都不想想的麼?你與我一起死,置他們於何地?”
    沈浪默然,半晌才苦笑道:“你說得是,隻是方才我確是沒有考慮生死之事,若說不是,亦是虛言。”
    王憐花大笑道:“我王憐花,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有人願意為我死,那人卻竟然是你。”他目中神光閃爍,隻笑道:“憑你這一句,我王憐花此生,負盡天下人也不願負你。”
    沈浪隻覺得一股氣流,在心中揮散不去,真個是蕩氣回腸,卻是久久不能言語。
    王憐花卻徑自笑道:“我們也莫再講這些,還是趕緊找這出去的路途吧。若是死在這裏,可是虧大了。”他鎮定下來說了這一番話後,突然便全身一抖,不自覺地覆緊了衣衫。
    明明相隔不過一片厚石地,這裏怎的會如此寒冷?沈浪定神查看四周,卻不禁呆了一呆。
    隻因眼前所見的,竟是一具棺材。
    周圍一如地宮內般奢華布置,石壁頂上皆有夜明珠照亮,這本已是世人的幻夢之中才能見的景象。
    活著的時候已是這般的風光,死了以後呢?
    那具棺材,自然也是要和一般的棺材不同的。隻因它是由傳說中天山的奇珍,“萬年寒玉”雕琢而成的。
    “萬年寒玉”天性至冷,有如寒冰般透明清亮,卻又是玉質,不如冰一般在溫熱處會融化。豪富人家,便是有龍眼大的一塊,也是值得驕傲的藏品,最妙的是夏日可以請三五友人,於花園小亭處小酌,將小小的寒玉珠子投入壺中,酒味便愈加冰涼清澈,如若冷泉,也確是風雅之事。
    將這樣的寶物用來做棺材,豈非煮鶴焚琴?隻是在見了這棺中人的麵貌後,便絕不會有人說這樣的用處不對了。
    躺在棺中的是一個女人,當然還是個極美的女人。
    寒玉的顏色無瑕如冰,而這女子的肌膚和發絲都如雪一樣潔白。若說世間女子的美,一在身材樣貌,二在氣度風情,這女子卻似是神手所雕琢的美人了。便是沒有了生命,也似隻是在沉睡一般的從容優美,見之叫人忘情。
    王憐花笑道:“沈浪你莫不是未卜先知麼?若不是雪仙姬,哪裏還有這樣的美人。傳說中女色禍國之事,我總覺得是那君主太過愚笨,但若真有這樣的女子,倒也是可恕的了。”
    沈浪凝神看了那棺中的女子,歎道:“雪仙姬突然銷聲匿跡,原來竟是紅顏薄命。”
    王憐花笑道:“莫不是有個癡情郎,叫這地宮中的人與事物給她陪葬,又弄了這樣的一塊寒玉,教她的美永世不壞?”他指了指角落裏一具坐著的屍骨道:“這莫不就是那癡情郎君?”
    這地下石室內,除了這冰棺外,便隻有兩樣事物。
    一個蒲團。
    以及呈打坐姿勢在那蒲團上的屍骨。
    沈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隻是那男子若真愛她入骨,為何不也臥於這玉棺內?那不正是生同衾死同穴?”他上前去查看那具白骨,猛得瞧見白骨上一處印記,不由大呼道:“原來如此!”
    王憐花奇道:“你又有何發現?”也探頭去看,也驚呼一聲。
    隻見那白骨的頭蓋骨上,竟有九點淺痕,正是戒疤的排列形狀。
    沈浪道:“原來這不僅是雪仙姬的洞府,還是無敵和尚的埋骨之處。”
    要問這戒疤為何竟會在頭蓋骨上留下印記,倒是要從無敵和尚的一段逸事說起。
    隻因無敵和尚原在少林之時,心中隻有學武向佛二事,對門中一些爭權奪利之事大為不滿,故而叛出少林,秉持佛在心中之念,雖仍做和尚,卻不肯承認自己是少林中人了,其偏激極端的個性,本就世所少見。
    而無敵和尚叛出少林,隻身闖蕩江湖之後,也受到好些女子的糾纏。當時他也正年輕,愛上一名叫謝秋水的名門女子,情愛之念與向佛之心相悖,而痛苦非常。另則兩人雖然相愛至深,謝秋水卻是與當時武林的四大公子之一的南宮揚有婚約的人,其生性又是至孝,絕不肯做違拗父母之事。南宮遠與謝秋水成婚之日,無敵和尚獨身闖入喜堂,卻並不是來搶親,隻是跪坐於地,將那九點戒疤燒到至痛至深,從此斷絕情愛之念,潛心武學佛道,終於無敵於天下。本來這也不過是倌昵暗囊歡尾豢煽嫉拇擔矍叭湊娓黽帕酥ぞ藎閌悄巧杖牘撬璧慕滸蹋醪喚腥訴襇攴淺!?
    王憐花拍掌笑道:“若這便是無敵和尚,我便要猜是美人愛上了英雄,卻求而不得,便將他囚住,叫這地宮,宮中的人,以及這男子與她一起死在這裏,生生世世,不得逃脫,豈非也是一種占有?”他說起這種絕毒極狠的事情,神色自若,得意非常,“這世上,本來就是有這種女人的,沈兄你說是不是?”
    世上的確是有這種女人的,比如他的姐姐。白飛飛是一直相信,叫沈浪死在他手裏,是占有他的最好的方式。
    沈浪隻得苦笑。他無奈地看了看他道:“這些前塵往事,再怎樣猜測,也是無妄。我們還是趕緊找出口罷。這裏有這寒玉棺在,寒冷之至,不能久留。”
    王憐花微笑。
    “我已經找了一圈,這裏沒有出口。”他的笑容看起來有些難言的意味,“若我所猜的是真的,這樣的一個女子,進來這裏本來就是打算死的,要出口幹什麼?“
    沈浪有些錯愕。
    倒不是因為王憐花說此處並無出口,而是因為他在說出這句話時的態度,坦然到令人心驚。隻是他並沒有回答這句話,隻是又四下裏仔細尋找了一番。四周石壁光滑非常,而石室之內,除了這寒玉棺和那副白骨之外,再無他物。沈浪移過了白骨下的蒲團,甚至將那棺材四周也查了個遍,依然一無所獲。
    王憐花袖著手看著他忙,時而還歎一口氣。直到沈浪終於放棄尋找,方才慢悠悠地道:“我說的可是沒錯罷?”
    沈浪苦笑道:“看來的確如此。”
    王憐花笑道:“倒還有一種辦法,隻怕唐突佳人。”
    沈浪沉吟道:“佳人也罷了,隻怕我受了傷,這石板又是極厚重的,恐怕要花費許多力氣。”
    兩人一問一答,顯是已有主意,卻都是一臉的古怪神情。
    沈浪將那雪仙姬的遺體搬出那玉棺,再將玉棺立起,一縱身便上了那棺頂,伸手果然剛好可觸石室頂上石板。王憐花將袖中刀丟給他,笑道:“可憐我的袖刀,如今卻要當錘鑿使了。”
    沈浪也忍俊不住笑道:“你這袖刀,從來隻是殺人見血,如今若出得去,做的功德說不定能超度幾個刀下亡魂。”
    兩人談笑風生,竟似是完全不覺身陷絕境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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