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4章 通心語險中微露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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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內。
琴聲幽幽,音韻綿綿,隻是彈琴之人的眉宇間已經有了淡淡的焦灼,身在琴前,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向緊閉的房門張望。
他……他為什麼還沒有來,難道他沒有聽到她的呼喚,難道他們之間沒有那種默契,難道“心誠則靈”的美好故事隻存在於夢境和傳說,難道……
不,再等等看,她相信他一定可以聽到她的聲音,她相信他一定正在匆匆趕來的路上,她相信也許下一瞬就能看到他推開房門……
然而,一旁的胖子卻不允許她再等下去了。他站起來,拍拍肥厚的手掌,一邊踱步一邊笑道:“丫頭,琴彈得真是不錯,不過你看這天色已晚,我們恐怕該……歇息了吧?”
天韻一驚,音韻頓時停住。她像雕塑似的凝在那裏,全身上下似乎被堅冰一樣的恐懼和絕望凍結住,她怔怔地望著胖子慢慢向她靠近,大腦裏一片空白,忘記了反抗,忘記了逃跑,她就那樣呆呆地坐在那裏,望著胖子伸出手,慢慢撫上她的肩膀……
就在這時,隻聽“轟”一聲,天韻身後的房門被人一腳踢開!
天韻猛地轉過頭去,四目相對的一刻,她幾乎認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熟悉清秀的眉宇,溫暖明亮的眼眸,然而此刻站在她麵前的他,卻是衣杉淩亂,氣喘籲籲,白皙的臉頰上幾道微微滲血的青痕,他的眼眸亦凝望著她的眼眸,熟悉的眼底透出一種複雜濃重的深褐,那是他無法掩飾,也不想掩飾的狂喜、震驚、和心痛。
“喂,小子你哪裏冒出來的?”一旁的胖子不耐煩地揚起眉毛,見謙非愣愣地盯著天韻,又道,“喂,少盯著我的人看,你到底誰呀?”
謙非似乎才發現這屋子裏還有另外一個人,他轉身看著胖子,褐色的眼眸猛然變成一種令人恐懼的血紅,剛剛還底氣十足的胖子不由微微後退一步,因為麵前這“小子”看他的眼神裏,充滿了他從未領教過的憤怒和殺氣。
“我是誰。”謙非從牙縫中慢慢擠出幾個字,他死死地盯住胖子,慢慢地逼上前去,“我是,打你的人。”
話音未落,謙非猛地揚起右手,一拳擊中那胖子的太陽穴!!
一聲也來不及吱,胖子的身軀陡然失去平衡,他晃了幾晃,隨即重重地倒了下去。
謙非蹲下身去,輕輕地試探了胖子的鼻息,確信他已經昏死過去之後,他站起身來,猛地轉過身去,望著麵前目瞪口呆的天韻,失血的嘴唇微微顫動著,似乎想說什麼,而最終又什麼都沒說,他隻是望著她,然後慢慢地張開雙臂——
是他!真的是他!這真的是李謙非,不是做夢,不是幻覺,是她的李謙非衝進了房間,把她從即將受到的淩辱裏拯救了出來!!
那一瞬間,天韻忘記了自己身上那身荒唐的裝束,忘記了躺在她腳邊的的胖子,忘記了去控製自己的情緒——她猛地衝上前去,不顧一切地撲進了李謙非——這個第三次救她於危難之中的少年——的懷裏!
不知道為什麼,當她被捆在喜娘麵前的時候,她沒哭,當她被那胖子喝住的時候,她沒哭,可當她的臉頰接觸到他肩膀的一刹那,眼淚便抑製不住地謾了出來,剛剛平靜與堅強的神情在一瞬間完全褪去,留下的隻是一個無比後怕的女孩,靠在他的肩膀上,斷斷續續地說:“我知道你能聽到我的……我知道你一定可以聽到我的……”
“是,我聽到了……我聽到了……”謙非下意識地摟緊天韻,感覺到她輕輕的顫抖和無法抑製的抽噎,濃鬱的不忍和心痛迅速地在他的眼底彌漫,盡管他的眸中也閃動著一絲和天韻一模一樣的晶瑩,但他還是迅速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聲音,在她耳邊溫柔地說,“好了,沒事了,不要哭了,我走得很急,可沒有帶能換的衣服啊!”
天韻怔了一下,隨即不由自主地破涕為笑,這個謙非,無論什麼時候,他總是能成功地逗她開心。她輕輕地捶了他一下,隨即又更緊地擁住他,一種奇妙的感覺突然那從心底湧出:她從來沒有如此近地擁有過他,她能感覺到他身體的輕輕顫抖,他撲在她耳後的溫暖的氣息,他身上那種熟悉而清新的味道,她似乎都能感覺到他的心跳,和自己的一樣清晰而急促,一個有些大膽又有些自私的想法倏地躍出她的腦海:要是能這樣一直依在這裏該有多好,沒有危險,沒有恐懼,有的隻是他那種似乎永無止境的庇護和溫暖。
如果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發生,他們可能會一直沉浸在這種寧靜的美好裏,可事實上是,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他們身後的走廊裏響起,天韻和謙非猛然意識到自己正做著多麼出格的事,他們急忙離開對方,迅速地跳到幾步開外,心裏暗暗責備著自己的大膽,但奇怪的是潛意識裏卻都並沒有感到多大的後悔。
尷尬地對視片刻之後,還是天韻最先反應過來:“是子建的聲音!他也過來了?”
“不對啊……”謙非回過神來,剛剛漲紅的臉瞬時又恢複原色,“你在這裏等我,我出去看一下!”
然而不等謙非走出房間,一個人已經迎上前來:子建似乎比謙非上次見他是更狼狽了些,照例是滿臉通紅,氣喘籲籲,而且這次他衣服頭發全部亂糟糟的,一看就是逆著向下湧的大批人流衝上樓來的直接後果。
“歐——歐陽小姐,李將軍,”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我終於找到你們了——”
“你不是在門口的嗎?怎麼突然上樓來了?”如果謙非沒記錯的話,他現在是在三樓。
“三樓最西邊大概是誰向下衝的時候把燭台給弄翻了,那邊的東西已經全燒起來了,火勢恐怕一會兒就會蔓延到這兒,我見你們還沒下樓,所以就上來找你們——”子建一口氣說完一長串,俯下身子去把氣喘勻,低頭的瞬間,他不由自主地瞥了天韻和謙非一眼,雖然他極力掩飾,目光裏還是滑過一絲淡淡的異樣。
天韻沒有注意到子建的神色,她還完全沉浸在對火災的震驚裏:“什麼?起火了?”
謙非瞥到了子建神色的不自然,但是現在,他已經沒空去顧及那麼多,他定了定神,一把拉起身邊正呆呆發愣的天韻:“我們快走!”
走廊裏已經彌漫起了淡淡的薄煙,遠處的火光若隱若現,人們的擁擠更加瘋狂,謙非和天韻剛出門,一波人流猛地湧了過來,天韻冷不防被擠到後麵,情急之中,謙非一把握住天韻的手,天韻這才重新站穩腳跟,像是與生俱來的某種默契,謙非沒有回頭看天韻,心裏卻仿佛知道她已經悄悄依允,便就這樣撥開人群,引著身後的女孩迅速地向樓梯口奔去。
這種感覺很奇妙:他的庇護溫暖著她的指尖,她的溫順輕依在他的掌心,拉著天韻的謙非不再向衝上樓來時那樣跌跌撞撞,擅長輕功的天韻穿梭人群更是遊刃有餘,身處在混亂的人群中,兩人的步履雖然急促,臉上的神情確是無比的安定而從容,跟在謙非身後的天韻,居然感覺到了一種淡淡的幸福,用個不知道是否恰當的比方,簡直就像小時候牽著父親的手隨他過街一樣。
在這種奇妙的感覺裏,他們很快走下三樓,又通過二樓,順利地來到了從二樓通往大廳的樓梯上。越過一片狼籍的大廳向外看去,天香樓的大門已經近在咫尺,天韻不禁鬆了一口氣,淡淡的失望同時也襲上心頭,畢竟,到了安全的地方,她的手就沒有理由一直這樣被謙非握在手裏了。
她輕歎一口氣,隨著謙非匆匆走下樓梯,目光不經意地向左一瞥,她不由得一個激靈,隨即猛地轉過身子,一眼盯住了右邊樓梯上那個肥胖的身影!
她鮮亮的綢裙已經印滿了各式各樣的泥痕和鞋印,高高盤起的頭發也已經散落大半,她正逆著向下湧的人流努力地向上衝去,嘴裏還含糊不清地吆喝著什麼,雖然人群中幾乎沒有人聽她的話,她那臃腫的身軀還是正一點一點地向二樓靠近——
就是她!喜娘!那個帶人捆她的胖老太太,那個差一點點把她送入虎口的老妖精,盡管現在的她和剛剛耀武揚威的樣子判若兩人,但是天韻還是一眼認出了這個老人渣!
被抓以來的積壓在她心中的委屈和憤怒瞬間爆發,天韻突然甩開謙非的手,三下五除二挽起自己的袖子,抬腳就要踏上樓梯扶手——
“天韻!你要做什麼?”謙非的手被天韻猛地甩開,他急忙回身,被天韻狂怒的神情嚇了一跳,急忙伸手攔住她。今天晚上的麻煩已經夠多,他實在不能讓天韻再出什麼意外了!
“那個混蛋!”天韻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帶著濃重的火藥味,她恨恨地盯住那個肥胖的身影,“她差一點毀了我!!我要親手殺了她!!”
“天韻!”謙非一時沒反應過來,還以為她說的是倒在三樓的那個胖子,“他不是被我打倒了嗎?就算你還不解氣,三樓已經起火,他還昏在那裏,也肯定是跑不出去了不是嗎?”
“不是他!!”眼看喜娘就快要擠上二樓,而自己卻被謙非死死地抓住不放,天韻急得全身的血都往頭上湧,她索性抓住謙非的手,向那個肥胖的身影一指,“看到沒有?就是她!天香樓的老鴇,就是她一直逼我接客,就是她害我差點淪為煙花女子,就是她差點害我去自殺!!”
謙非的臉陡然變色,他望著樓梯上那個肥胖的身影,眼神漸漸變為那種隻有盛怒時才會出現的血紅,片刻,他輕聲問道:“就是她嗎?”
“千真萬確!”天韻咬牙切齒,“化成灰我都認得!不要攔我,我一定要親手讓她知道這樣做的代價!!”
“不用了。”謙非低低地說,“讓我來。”
話音未落,謙非右手輕輕一抖,一星閃亮的光芒出現在他的的指尖,幾乎沒有瞄準的時間,他右手一揚,一柄飛刀像流星一樣越過黑壓壓的人群,筆直地朝著喜娘飛去!
正奮力向樓上擠去的喜娘抬了抬腳,似乎想要登上下一個台階,然而這對她來說已經是不可能的了——謙非的那把飛刀自她的後背刺入,分毫不差地戳透了她的心窩,她臃腫的身體晃了幾晃,終於重重地倒了下去。
沒等天韻反應過來,謙非一把拽住她:“別看了,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