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喚故人巧遇新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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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天韻幾乎要瘋狂的時候,一陣清麗婉轉的蕭聲掠過水麵,與其說是飄入她的耳際,倒不如說是飄入她的心扉……
每一個樂律都是那樣簡單而純粹,如同水晶般透明而直指人心,淡淡的憂傷如同繚繞的白霧一般,似乎能挑抹出每個人心底隱藏最深的那份思念……
這樣的蕭聲,大概隻屬於神秘而朦朧的夢境吧……
可為什麼,會覺得它似曾相識,真的像是在夢中出現過一般?
“韻兒……韻兒……”
一個飄渺的聲音,似乎來自天外,又似乎近在耳畔,是誰在呼喚我麼?
天韻恍惚中居然忘記了自己危險的處境,輕輕應了一聲:“我來了!”右手剛一鬆開,她隻覺得身體一滑,隨即一陣勁風刮過耳畔,然後猛地嗅到了若葉湖湖水特有的潮濕氣味!
求生的本能讓她猛地伸出雙手,拚命地向前一握,似乎握到了某種堅硬而結實的東西,隻聽“呼啦”一陣水聲,下半身便感受到了那種徹骨的冰涼!
天韻努力睜開眼睛,眼前的情景讓她猛地打了一個寒戰:自己的下半身已經泡到了若葉湖的湖水裏,而自己之所以沒有掉下去,是因為她的雙手緊緊地抓住了湖心亭腳下的石基!
湖心亭裏麵,清揚和阿烈已經不知去向,隻剩下一個同樣目瞪口呆的李謙非!
“救命啊!快來拉我一把!”天韻放聲衝他喊道,隻要他能拉自己一把,平安上岸就不是問題。
可是,麵對她的求救,謙非居然微微的後退了一步,緊緊地閉上眼睛,握著蕭的右手在微微顫抖,眉頭緊皺,臉色如紙一般慘白,那種恐懼的表情,仿佛麵前發生的,是世界上最令人害怕的事。
“你這個混蛋!!見死不救就是你當將軍的應該完成的使命嗎?不就是上午說了你一句嗎?你至於這樣?”雙手的酸麻告訴天韻它們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望望黑漆漆的湖水,天韻知道不會遊泳的自己掉下去就是死路一條,而李謙非居然在這個生死關頭見死不救,她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
“我……”謙非的聲音都在顫抖,他似乎狠狠地咬了咬牙,擺出一副豁出命來的表情,才衝天韻伸出了他那隻寶貴的右手……
雖然那隻手在輕輕顫抖,指尖冰涼,手心還被冷汗浸透,但它對天韻來說不亞於救命稻草,謙非的手一點力氣都沒有,她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從深秋冰冷的湖水爬出來……
天韻拖著濕漉漉的裙擺,坐在亭中心的石板上,放聲大哭起來。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哭,現在想來,大概就是一種劫後餘生之後的喜極而泣吧,總之,她越哭越厲害,開始還隻是抽噎,到最後簡直就是歇斯底裏,這陣勢可著實把旁邊的謙非給嚇壞了。
“歐陽小姐,你……你不要哭嘛……”謙非的聲音沒了白天的沉穩與謙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明顯的慌亂,看起來他比夏然還要怕女孩子的眼淚。
“你還好意思說!我差點就淹死了!!不就為了白天的幾句話嗎?!你就見死不救,把我淹死你是不是很高興啊??”天韻抬頭用眼淚汪汪的眼睛狠狠地盯住謙非,聲音尖銳得都走了調。
“不……不是……”謙非望著天韻紅紅的眼睛,結結巴巴地解釋著,“我……我實在是……”
天韻白他一眼,繼續哭,眼淚把自己的臉頰泡的生疼起來,她用手一遍一遍地擦,擦紅了的臉頰和手掌被冷風一吹,居然有些發熱。
“你不要再哭了……”謙非著實是被天韻給逼到了絕路上,他蹲下身來,湊到天韻麵前,臉上的表情就像犯了錯的小孩子一般,輕輕地說,“你想要我做什麼,我都去做,求求你別哭了可以嗎?”
不知是因為被這句話打動了,還是著實哭夠了,天韻止住了抽噎的聲音,抬起頭來望著謙非,問:“真的?”
“真的。”謙非舉起右手,一臉的真誠。
天韻眼珠一轉,馬上坐直身體,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圓地說:“那,你把剛才的蕭,再給我吹一遍。”
謙非微微一怔,似乎這個要求很出乎他的意料,那表情讓天韻幾乎要噴出笑來。很快,像是明白了天韻的用意,他的表情緩和下來,微微鬆了一口氣,微笑著說:“卑職遵命。”
天韻把濕透的裙角卷到膝蓋以上,坐在亭欄上聽謙非吹蕭。
婉轉清麗的蕭聲,月光和著波光在兩人的眸中蕩漾。
“停。”
蕭聲猛地止住,謙非瞪大眼睛,一臉疑惑地望著天韻。
天韻輕歎一口氣,轉頭瞥著謙非,說:“叫你吹蕭你就真的隻吹蕭啊?”
謙非揚揚眉毛,一臉謙遜的笑:“小姐還有什麼別的吩咐嗎?”
“我是被你剛才的蕭聲吸引到這裏來的。”天韻輕笑,自信的眸子亮若星辰,“你剛才不隻是在吹蕭,你還在想人吧?”
謙非猛然低頭望向手中的蕭,光滑的蕭身折射出閃亮而清冷的星輝。
他的眼神一黯,突然閃現在眼底的落寞讓本來有些洋洋自得的天韻瞬間覺得自己仿佛做錯了事。
她嘟嘟嘴巴,微側著頭靠近他,輕輕地問:“你是不是……很想她啊?”
謙非淡淡地笑笑,同樣輕輕地答道:“算是吧。”
天韻眨眨眼睛,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這麼想她,為什麼不去看看她呢?”
謙非撫摩著蕭身的五指猛地攥緊,一絲痛苦迅速地滑過他的眼底,而他卻飛快地將手背到自己身後,抬頭望著夜空,讓天韻看不到他的眼睛,口氣一如既往地溫和:“因為……距離太遠了啊。”
似乎好奇心猛地控製了天韻的理智,她開始近乎瘋狂地猜測起來,卻一點也意識不到自己正在試圖揭開他心中的傷疤:“有多遠呢?她不在若葉麼?不在柳煙麼?不在漓星江或是漓月江上麼?”
謙非沉默不語,這讓天韻的猜測更加瘋狂,她倏而想到了另一種更遠的距離:“她是不是嫁人了?還是……不在了?”
“夠了!!”
天韻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看到謙遜溫和的謙非刹那間如同被她激狂,溫暖的眼底猛地閃出一股濃重的暴躁和殺氣,似乎要將棕色的瞳仁燒紅一般,緊攥的雙拳青筋暴突,突如其來的一聲怒吼連聲音都走了調,她一時間隻覺得自己無法呼吸。
這樣一個溫和的人,也許就隻有戳到他真正的痛處,他才會將壓抑在內心的憤怒和不平在一瞬間爆發吧……
很快,那種暴躁和殺氣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憂傷和落寞,清冷的星輝在他的眼中閃爍。
這是一向要刨根問底的天韻第一次體會到,有些秘密,說得越透越好,而有些秘密,一旦說透就會傷害到人,比如說,謙非和那個女子的故事。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溫和謙遜的謙非發怒,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脆弱和難過。
天韻突然覺得自己闖下了禍,雖然她這小半輩子闖的禍數不勝數,可這是最讓她感覺到後悔的一個。
“李將軍,你別難過啊……我曾經聽過一個傳說,很靈的傳說,恩,講的是……”
有關思念的傳說啊,你趕快從我的嘴巴裏蹦出來吧!!可憐的天韻拚命在自己的記憶中搜索,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她的處境,那就一定是那個“搜腸刮肚”。
“啊,講的是……如果你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思念一個人的話,你心裏這股強大的力量,就能穿過即使是千山萬水的距離,一直到達對方的心裏。這樣,無論你想對對方說什麼,都可以憑借著這股力量,讓對方在第一時間感受到你的心意……”
謙非微微地歎一口氣,眼底的落寞和憂傷還在,盡管這時候的他美得像副畫卷,可天韻哪有這個閑心去欣賞!她心一橫,幹脆來個現身說法,開始胡說八道起來:
“你不信嗎?我小時候,正月十五鬧花燈,我媽媽帶著我去看廟會,人太多了,一不小心我們就被人群給衝散了,我在大街上一個人哭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我實在是哭不動了,就在心裏默默念我爸我媽的名字,你猜怎麼著?我念了沒多久他們就找到我了,他們說,能聽到我喊他們名字的聲音……”
無論天韻怎麼說,謙非就是不為所動。他保持著他雕塑般仰望夜空的姿勢,眼底的憂傷如同清冷的月光,越來越濃,似乎無法散去。
天韻實在是編不下去了,她微歎一口氣,輕輕地說:“……其實,我說的也隻是個傳說,也許是前人編造出來的故事,可是我相信有句古話,叫做‘心誠則靈’,你想,我隻是聽過一次你的蕭聲,就知道你非常非常的想她,我相信你的這份心意一定可以感動上天,讓它在冥冥之中再次安排你們相遇,隻要你不放棄努力,奇跡就一定會發生,如果真的沒有發生,那你也可以自己創造一個奇跡呀!”
謙非僵硬的身體微微一動,嘴角浮上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依舊謙遜而美麗,卻在這個特殊的氣氛下透著一股哀怨而淒婉的憂傷。
天韻隻覺得內心仿佛有什麼東西被他的微笑觸動,她吸吸鼻子,輕輕地說:“李將軍,見到你之後我才相信,笑,有時候表達的不是快樂。”
謙非微微一怔,失神的眼睛望著對麵那個有著明亮眸子的女孩,她輕輕地說:“李將軍,你是個很好的人,可不可以在你不想笑的時候,就不要笑呢?”
他無聲地盯著她,眼底深深,她無聲地望著他,眼底卻是燦爛如陽的透明與澄澈。
“歐陽小姐,今天的事,真的很對不起。”
他望著她微微淺笑。
微風讓他額角的劉海微微晃動,手中的蕭折射著清冷柔和的月光,,那樣溫暖的棕色眼睛,眉宇間洋溢著武官獨有的敏銳和專屬於文官的靈氣,仿佛在前世見過一般……
天韻幾乎驚呆,眼前閃現出那個神秘的夢境……
難道,這一切都是上蒼安排好的,讓她在無意中窺測到他心底的那個秘密,讓他們的距離在一瞬間被拉得很近很近……
月光下的若葉湖,清風徐徐,湖上銀波閃爍,猶如散落萬點繁星。
“歐陽小姐,時候不早了,卑職送您回去吧。”不知何時他已經起身,收了手中的笑,衝她謙遜地抬手。
天韻一時間居然恍恍惚惚,隻覺得仿佛還身在那個神秘美麗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