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年少不知愁滋味  第三十二章 表白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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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爺……”
    “……”
    “哥!”李思思舉步跨進書房,正見李弈、展齊、凡叔以及一個陌生人在商量著什麼。“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李思思看得出來李弈臉上浮現的淡淡愁緒。
    “沒事,該說的已經說完了”,李弈看向他們:“你們下去吧!此事我自有計量。”
    “是,少爺。那我們先退下了。”一眾人等朝李思思行了禮便退出了書房。
    “哥,是不是生意上出了什麼問題?”方才她也看到了展齊他們臉上些許凝重的表情。
    “不是的。你別擔心。找我有什麼事?”
    “哦,我剛讓廚房給你做了一些糕點,知道你肯定忙得又忘了吃午膳,特意拿過來給你,省得娘問起來她又得擔心了。”說著李思思從芙蓉手裏接過一個精致的雕花食盒,往書桌上一一擺出小碟碟的點心。
    “現在什麼時辰了?”
    “已經過了午時很久了,都快到未時了。”
    “已經這麼晚了?”
    “可不是!事情再忙,也不能虧待肚子忘了休息,否則積勞成疾,自己難受不說,大家還都要為你擔心。”李弈因這些“抱怨”的話,一直緊繃的心情稍微鬆了下,也微微露出了一絲難得的淺笑。
    “笑了?好些天沒見你笑過了。”李思思知道李弈最近心事重重,卻不知是何原由,眼下能做的也隻有這樣了。
    “我有嗎?”李弈有些疑惑地問。
    “嗯!難不成哥是因為幾天沒見青璿所以才心情不好?”李思思半開玩笑地說。
    原本還掛在嘴邊的那絲淡笑卻慢慢消失了,李弈的神情又變得平靜無波。“她身上的傷全好了?”
    “早就好了。不過……”李思思欲言又止。
    “怎麼了?”李弈問得平靜。
    “自從前天她哭著從外麵跑回來之後,就開始不太正常……”
    “哭著回來?”
    “嗯,看著好像哭得挺傷心的,問她為什麼,她也不說,隻一個勁說沒事。開始時我還以為她被人欺負了,後來細想又覺得沒可能,平常隻有她欺負別人的份兒,哪輪得到別人欺負她。後來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誰叫都不理,飯也不吃水也不喝,也不讓人進去,說是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現在……怎麼樣了?”李弈看李思思輕輕搖了搖頭,知道她還把自己困在房間裏。
    “小姐少爺別擔心,程姑娘平時即使心情不好,可很快就又好起來了。這次恐怕是遇到什麼鬱悶氣結的事,一時順不了氣下不了怨才會這樣,奴婢一會再去看看她,沒準就好了。”芙蓉搭腔道。
    見李弈似在思考什麼,李思思也說:“是啊哥,沒事的,她就算是生悶氣也是來得快去得快。我一會就去看看她。先別說她了,你先吃些東西吧,別餓著了。”
    “嗯,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些事要處理。”說罷他拿起一塊奶白棗糕卷咬了一口。
    “那我先出去了。”說著李思思和芙蓉退了出去。
    午後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紙紗窗戶灑進寧靜的書房裏,灑在精致誘人的點心上,發出黃燦燦的光澤,甚是讓人食指大動。可是……
    李弈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糕卷,隻感覺味同嚼蠟。他緊了緊眉頭,隨即一手握拳輕輕地托著沉重的頭,疲憊地閉上雙眼。一絲一絲的片段,一句又一句的話,不停地在腦海中跳躍、滾動。他疼得感覺腦袋快要炸裂開來。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狼狽。
    ―――――――――――――――黃燦燦的陽光分割線―――――――――――――――
    程青璿提著食盒來至李弈的書房時已是申時三刻了。再次看到她的笑容時,他竟有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盡管她又恢複了以往的大大咧咧,可是臉上的憔悴還是騙不了人,更何況……她又清瘦了不少。
    “李弈!我給你拿好吃的來了!”程青璿舉著食盒獻寶似的俏皮一笑。“咦?你已經有吃的了?”想要製造驚喜的計劃似乎失敗了,她顯得有些沮喪。
    “那是我的午膳。”李弈想,既然不願說,何必多問。
    “這麼慘啊!那我這個你當是下午茶吧!自己親手做的粽子,嘻嘻,是……”呃,是幾天前做的。可是不能說,否則他肯定不願意吃。沒事,反正這種東西能放,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李弈也沒有說什麼,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給自己剝開粽子的荷葉,又在上麵灑下一些毛毛的東西。
    “這叫肉鬆,是我讓廚房的大娘他們做的,你嚐嚐。知道你不愛吃甜的,所以粽子做成鹹的了。對了,你覺不覺得這荷葉很眼熟?”
    “漣漪池的荷花?”李弈回答得相當平靜。
    “bingo!沒錯!你真聰明!”某人還在大言不慚。
    “青璿……”
    “嗯?什麼?”他怎麼不吃啊!這麼不給麵子!
    “幫我一件事。”
    “嗯。說吧。”先把粽子吃了,某人心裏腹誹。
    “我想出去走走……你陪我吧。”
    “啊???”程青璿一臉不可思議地瞧著李弈,似乎在確定自己方才是否短暫性幻聽了。
    “走吧,我累了,想出去走走。”說著李弈從椅子上站起來,繞過桌子,走到程青璿的麵前。
    “嗯……可以啊……那……”粽子你到底吃不吃啊!
    李弈卻轉頭朝外麵喊:“李哲,備馬車!”
    ――――――――――我是沒人吃的可憐粽子分割線――――――――――――――――
    下了馬車之後,隻兩人徒步走在大街上。落日的餘輝灑照在古老的斑駁白牆上,街道上依然如往常般繁華,各個小攤販都在賣命吆喝著,試圖把最後的貨物都賣出去。程青璿活像領導視察民生那樣,眾人紛紛向她打招呼扯閑話,好不親切。
    賣糖葫蘆的大叔:青璿,最後兩根送你了吧!
    某人:不用了大叔,把那兩根的錢送我就好了!
    賣糖葫蘆的大叔:……
    豆腐西施:死丫頭,這幾天跑哪去了?!都不來幫我忙,每個來買豆腐的都問我你是不是嫁人了,你不在啊生意都差了不少!
    某人:哎呀,我的好姐姐,你都還雲英未嫁呢,哪輪得到我這打下手的啊!光是摸摸你那又白又滑又嫩滴手,哪個好漢還不賣你的賬啊!
    豆腐西施:死丫頭!說話還是沒點正經!
    賣水果的大嬸:來來來小青啊,把這些水果都拿回去,多吃點水果對皮膚好挖!挖上次聽你說,堅持吃蘋果,現在挖好像真的瘦了不少挖!
    某人:何止瘦了,簡直就是美了!看張大嬸你現在的皮膚,嘖嘖,比嬰兒的皮膚還嬌嫩呢!牛奶的效果很不錯吧?
    賣水果的大嬸:是挖是挖!嘿嘿,你這丫頭嘴就是甜……這位是……你相好?(指指青璿身旁一直默不作聲表情淡淡的李弈。)
    某人:當然……不是!他是我老板,我是他丫鬟,大嬸你可不要亂說,他要不開心就會把我解雇了……
    賣水果的大嬸:啊是挖錯了挖錯了……(小聲嘀咕)不過挖覺得你們倆很般配挖,要是你們能在一起……挖聽說父母長得漂亮的,孩子將來也會很漂亮的挖!
    顯然大嬸過於激動,原本小聲嘀咕的話越說越帶勁兒,到後來說到那什麼孩子時,已經不是悄悄話了,簡直就是因興奮而吼出來的。程青璿暴汗,偷偷轉頭看了眼李弈,他的眼神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應該沒聽到……吧?
    走開水果攤沒幾步,後麵飄來一聲:“你還真受歡迎。”程青璿當即滿頭黑線……囧……還是被他聽到了……
    ……
    好不容易才拒絕掉了街坊送的魚啊水果的,程青璿跟著李弈進了沿江的一間雅致的酒樓――雲羅閣。一進去店小二就殷情地引他們至二樓的包間。偌大的廂房布置得相當別致,細小的竹片削成一塊塊扁平的竹塊,上以淺草的綠色,以絲線串在一起,如此這般幾十條長串倒掛下來,形成一張古樸的門簾,以手撥開時,還能發出清脆的絲竹相敲的聲音。房間裏的牆紙也是淺草顏色,飾品如門簾般也是用竹子製成的,像桌子,椅子,長塌,櫃子,做工非常精細,雖不華麗,但卻無比的高雅。房間內還彌漫著一種淡淡的青草與竹子混在一起的清新香氣。
    程青璿心裏隻念著神奇,屁顛著跑到外麵的陽台之上,桌椅就放在這。如果說,室內的環境在蠟燭的柔光下顯得格外溫馨舒服,那麼陽台上的景致就是另一番的滋味。夜幕降臨,燈火闌珊,江水靜謐流淌,人聲沸沸揚揚,清風和煦,漁家子在唱著依依喲喲的歌謠,好不迷人。程青璿憑著欄杆,閉上眼睛,輕輕呼吸,感受著微風吹拂,寧謐,喧嘩。
    李弈兀自坐下,點了幾個菜,小二笑著退了出去。未久,便帶著兩個人捧著美味的飯菜進來。
    “李公子,這是‘菊花裏脊’”,店小二又指著另一道菜說:“這是‘蟹肉雙筍絲’。”程青璿馬上回過頭來坐好,瞧著正擺在桌上的一個小鍋問:“這又是什麼?”小二恭恭敬敬地說:“這是八寶野鴨。”接著又上了兩盤小點心:“這是本店的特色小點‘桂花如意糯米卷’和‘紫香金絲酥’。請慢用。”說畢又輕輕退了出去。
    程青璿已然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塊筍絲放進嘴裏,那筍甚是清甜爽口,食而不膩。她不禁感歎:“李弈,你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這裏所有的平凡加在一起,竟成就了不平凡的東西!我還是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感覺……就象身在深山竹林邊,非常舒服!嗬嗬,我這算不算附庸風雅啊?”
    李弈淡淡一笑,說:“這裏的店主原來是個讀書人,上京赴考了幾次,都沒有及第,心灰意冷。後得一女子相助,得以開此酒樓,兩人也因此結下良緣。這‘雲羅閣’正是取自他妻子的名。”
    “哦,原來這酒樓的背後有這麼一段浪漫的故事。”
    “幾天沒吃東西,多吃點。”
    “啊?!”程青璿聽此,眨巴著眼睛看著李弈。
    李弈卻沒再說話,目光卻從一開始就沒有離開過她。程青璿被他看得毛毛的,隨即明了他的意思,尷尬地嘿嘿一笑:“……你都知道了?”見他沒回話,程青璿緩緩放下竹筷,收起了一直勉強著的微笑。兩人皆靜默地坐著不說話。過了一會,程青璿才複又抬頭看著李弈說:“這幾天一個人在房間裏,我想了很多。我從來都不知道,一個人是可以想那麼多事情的,尤其像我這樣的人。”說著自嘲地笑了笑。
    “想什麼?”李弈依然還是沒有移開他的視線,緩緩開口問道。
    “我在想,人真是奇怪,本來沒有貴賤之分,眾生都是平等的,可是我們卻還要一意孤行,我型我素。”
    “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平等的。”李弈說。
    程青璿對李弈淡淡一笑:“這個世界上……本來都是平等的。我們每一個人生下來的時候都是平等的。可是我們人卻要給自己加諸了三流九等的分級,高位的人妄想把自己抬高,把別人踩於腳下。低位的人卻心甘情願地承認自己身份的低下,就這樣任自己成了別人的奴隸……然後他們又去抱怨統治階級的殘暴,然後要反對他……那為什麼他們當初不為自己做出選擇呢?如果知道將來的日子是那麼的淒苦,會受到別人的逼迫,為什麼還要選擇出生在這個世上呢?為什麼當初還要任命地當低等的人呢?我一直堅信命運是自己創造的,該怎麼活著也是自己的選擇……可是”,程青璿苦笑了下,“如今才知道我原來是錯的,並不是所有的事都是我們自己可以選擇的,又或者……即使我們可以選擇,我們也不一定能選對……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這次李弈沒有接話,仿佛也陷入了沉思中。
    程青璿輕歎了口氣,再次站起來憑著欄杆,望著遙遠的天邊。“我……一直不敢去愛。不是不會愛……而是不敢愛……”
    李弈望著她清瘦的背影,似要隱沒在無邊的黑夜中,一如那次,孤獨的悲傷。他又迷惑了,就像剛才她在大街之上,她熱情地與每個人打交道,她燦爛地對每個人微笑,是否這些都是她的表象?麵前的這個神情淡然的她,竟與往日的她大相徑庭……糊塗了,糊塗了……第一次聽她這麼直率地說“愛”字,第一次聽她對自己述說她……一直想要掩埋的心……他側耳傾聽。
    程青璿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冰涼的指尖輕觸的刹那,她不禁打了個冷顫,卻不知是因為手冷,還是因為心冷。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回過頭來看著李弈:“以前的我,就像今天你看到的那樣,熱情,直率,開朗,無話不談,可是……卻不得人歡喜;今天的我,做著同樣的事,卻是受盡喜愛,受盡關懷……”她又微微笑了笑,問:“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她知道李弈不會回答,於是兀自說了下去:“……因為……這張臉……”
    “以前想要愛,卻不得愛的權利;現在有了這份權利,卻又被生生地剝奪了愛的資格。何為愛的權利,愛的資格?怕是繞了那麼大一圈,我還是不懂。”說罷她又“哼”地一笑,帶點玩味地看著李弈:“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其實呢……我喜歡你。”
    李弈完全怔住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會突然說出這句話,心裏有種很複雜的東西在不斷翻騰,不斷上湧,幾乎就要擠上咽喉,衝出嘴裏。他說不清此刻的心情,是喜,還是悲……腦海裏的片段和話語又開始不斷地盤旋、浮現,他的頭又開始疼了,折磨了他多天的疼痛如排山倒海般襲來,他快要承受不住了。
    程青璿萬萬沒有想到李弈會是這個反應。隻見他手撐著腦袋,眉頭緊皺,冷汗直冒,臉色也漸漸發白,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程青璿連忙跑到他身邊,急切地問:“李弈你怎麼了?”
    “……頭……頭……疼……我沒事……一會……就……好了……”李弈深深吸了口氣。
    “這……我給你按摩吧,看會不會好點?”說罷她雙手撐著李弈兩邊的太陽穴,食指輕輕地按摩穴處,一圈一圈地打著旋兒。指尖的冰涼緩緩地從熱辣辣的皮膚中傳導開來,漸漸地舒緩了那麻麻的痛感,李弈才又覺得思緒逐漸清明了起來。
    “對不起啊李弈,我不是故意的。”頭頂上方傳來一聲抱歉。
    “沒事,與你無關。思慮太多,可能真積勞成疾了。”李弈勉強地笑了下。
    “……方才……我隻是跟你開個玩笑……你別當真……”
    “玩笑?!”李弈嗤笑了聲,卻又馬上抓住她還在為他按摩的左手,轉過頭去看她,眼神堅定而認真,漆黑如墨。在他的注目下,她隻好擠出幾個字:“其實……不算喜歡……還隻是好感……好感……”看他還是目光炯炯地盯著自己,她又窘迫地擠出幾個字:“剛才本想逗逗你而已——”
    李弈低頭,喃喃地說了句:“不算喜歡嗎?”複又抬頭,抓著她手的力道似又加重了些。他定定地看著她,讓她無所遁形,才緩緩說道:“可是,我卻喜歡你。一直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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