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連環計中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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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知苑怡紅亭
巫婆看著四個綠丫頭遠遠立在園子裏的東北角上垂手肅立、目不斜視的樣子,滿意地點點頭,對我說“:還是公主有辦法。老奴可是聽說了,那齊氏一門橫行霸道、魚肉鄉裏、草菅人命,引得天怒人怨。如今皇上已封王大人為兵馬大元帥,又下令徹查齊家的罪行,真是大快人心啊!要我說,那老賊倒台的日子可不遠了!”
我看著外麵一片火紅的風景,不在意地笑著說“:這算什麼,那齊忠武如此狡猾,就算查出點什麼來,也無非是看他使使棄卒保車一招。他連嫡親孫兒的命也能不要,還能多顧念那些旁旁枝枝不成?憑這些事,父皇動不了他也不會忍心動他。”看到巫婆立刻晴轉多雲的臉,我笑道“:你又怎麼了?動不動就拉長個臉給誰看呢?你乖乖地給本宮笑一個,本宮自然讓你開心便是。”
“:哦?公主真是天女下凡,如此睿智!這又想出什麼好妙計快快讓老奴聽聽長長見識!”聞言巫婆的老臉笑成了一朵菊花,聲音也撥高了八度。我喝道“:你嚷什麼!怕人家不知道是不是!”
巫婆嘻嘻地笑著說“:福瑞公主在此賞玩呢,哪個不長眼睛的敢闖來敗壞公主的性子!”
真拿她沒辦法。我隻得說道“:現在的這些隻能讓父皇對齊家心生不滿而已,想要齊老賊和齊賤人的命,我倒是有一個好主意。你說父皇直到現在還舍不得把蓮影宮賜給別人居住,是不是還在念著我的母妃呢?父皇現在是不是越來越疼我了呢?如果我們把實情告訴父皇,就是那賤人買通產婆太醫殺了我的母妃皇弟,又在我的熏香裏下藥,害我瘋瘋顛顛地活了八年,而且當我意識清醒的時候還在我牛奶裏下斷腸散,一心至我於死地的那些事兒統統告訴他。你說父皇他會不會殺那個賤人,再抄了齊家,為我母妃、皇弟和我報仇血恨呢?”說到後來,我幾乎咬牙切齒。
巫婆的眼裏也閃出仇恨的光,陰森森地說“:不行,用三尺白綾也太便宜那賤人了。公主一定要向皇上求情,留那賤人一條狗命,把她攆去下服院便好。老奴要為公主、小王子和公主您報仇,我要好好地侍候她,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然老奴十多年的仇恨怎生得發泄!”
“:這主意妙!好吧,待到齊家徹底敗落之時,就是母妃皇弟雪仇之日。那個賤人本宮自會交與你發落,隻是本宮受罪八年,我便要她吃足十年苦,少一天也要唯你是問,你可聽清楚了?”
“:老奴遵旨!”
“:哈哈哈!”
我們的笑聲如此邪惡放肆,引得知秋苑深處的一大片紅葉開始如翻江倒海般的抖動!
那天一回宮,我便發起了高燒,這一燒就是四五天,反反複複,無論太醫給我進什麼靈丹妙藥都不見好,末了開始整天咳個不停,最後嚴重到口裏竟噴出大口的血來。恒皇急得不行,明明日日吃飯睡覺都在操勞國事卻每天必到思華齋看我。見我的病越醫越沉重幾乎急瘋的他大聲怒吼道“:那些無用的太醫!小起子,傳朕的旨,福瑞公主的病在三天內若不見好轉,朕要將這些個草包郎中全部亂棍打死!”
正在斟酌藥方的太醫們一聽此言嚇得立刻伏倒在地幾乎連話也說不出來了,好半天才有一個膽大的想到不能莫名其妙地掉了腦袋,勉強地湊出完整的一句“:皇上息怒……息怒……臣等定當……盡力醫治,然而不知為何……從公主的脈像來看,是天氣突然轉冷……公主玉體單薄承受不住……以致傷風高燒不退沒錯,微臣等確已對症下藥……然而……然而”
然而戰戰兢兢的太醫們還沒敢伸手擦去如雨般滴落的冷汗,就聽到恒皇的暴喝“:你們是說公主到底得的什麼病症,你們根本就診不出來?你們這群草包飯桶!難怪公主讓你們越治越嚴重!來人啊!都給拖出去砍了!”
一時間,那群太醫個個請罪人人喊冤,爭著把責任推到其他人身上去。氣急敗壞的恒皇可不管這些,他一揮手,馬上有人像拖小雞一樣把這些太醫往外拖,這些絕望的太醫隻有祈求菩薩在關鍵時刻顯顯靈給他們一條生路。
或許是他們的祈禱真起了作用,燒得迷迷糊糊的我竟能無力地拉住恒皇的衣襟,沙著嗓子說“:父皇……莫要為我……殺……這麼些人,蕊兒……會折福的……”
恒皇見我如此,唯有歎了口氣,愛憐地摸著我又消瘦下去的臉頰,終於喝住侍衛冷冷地說“:即是公主為爾等求情,朕就暫且留著你們的小命,如若是三天之內公主的病仍無起色,你們自己提頭來見朕吧!”
那些終於逃過一劫的太醫顯然很把恒皇的威脅當一回事。他們更加小心地給我開方子,不錯半點時辰地督促宮女們侍候我喝各種靈藥補藥,又訂了種種禁忌,不許我見葷,不許我冼澡,不許我下床、外出,我的居室不能開窗。我真想大笑三聲,若真是那樣,重病的弱公主不消十天就得說拜拜了,然而我還是一天天好起來,半個月後,除了看起來依然蒼白瘦弱,我的病已經全好了。
恒皇大喜過望,不但重賞了太醫和侍候我的宮人們,還打算又為我的康複舉辦一次盛大的家宴。家宴還在籌劃中,我又再一次病倒,而這次病得格外不同,我開始陷入昏迷,便是太醫以金針刺穴也隻能維持我片刻的清醒。
這一次無論恒皇怎麼責罰太醫也無濟於事了,我隻是昏睡、昏睡、再昏睡,偶爾醒來也是滿眼驚惶,隻會叫幾聲“:父皇救我!”便陷入新的昏迷。皇宮眾人對我的病無不議論紛紛,不知何時起,竟悄悄流傳出我是被人下了鬼咒的說法,而且謠言越演越烈,直傳到恒皇和皇後的耳朵裏。
恒皇將信將疑,下令宮庭衛嚴查宮中是否有真巫蠱鬼咒之事。由於我病重不能移動,恒皇便把自己的寢具搬來思華齋日夜守著我,說是要用他的真龍之氣鎮住邪鬼。
一日我清醒時麵對恒皇滴下淚來,費力地伸手指向褥子。綠疊探手進去摸到一冊書籍雙手捧給恒皇。恒皇接過,疑惑地看著書名《三十六計》。
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父皇……您說過……我知道的……兵法……很有用……我……就把它默了……出來……可惜……來不及了……隻趕出……這一冊。父皇,蕊兒若……不在了……您不要……傷心,女兒……是去找……娘親了,爹爹……多保重,養育之恩……隻有來世……再……報了……”
恒皇沒有說話,隻一頁一頁翻看那本孫子兵法,隻見那前麵的筆跡娟秀齊整,越到後麵,寫得越浮亂無力,顯然是我在重病的時候趕寫出來的。恒皇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書上,淋濕了墨跡。好一會兒才合上書,低聲斥責道“:你這孩子,就會擔心這樣、操心那樣,病怎生得好!朕是恒皇,什麼好醫生不能找來,什麼好藥沒有,你安心將養著,再莫胡思亂想,這病保準一個月內就好了!到冬獵的時候,朕還要帶我的初蕊寶貝兒去打獵呢!”
但是他的話我還沒聽完,就又昏睡過去了。
兩天之後,皇後、一幹妃嬪和宮庭衛在玉梨宮正殿密室將正在朝一個滿是血汙的布娃娃腦門上邊詛咒邊紮針的齊妃抓了個正著。那布娃娃身上已經插滿金針,衣服上縫的,是我的生辰八字。
又有侍衛出來指證說我剛病倒的那天白天,齊妃曾在秋知苑與我狹路相逢,定是那天便已對我做了什麼,我才會久病不愈。
恒皇氣得滿臉扭曲,他狠狠地摑了齊妃兩掌,下令將她囚於冷宮,待我全愈之日再行處決。
齊家養女不教,竟出了如此蛇蠍毒婦,齊忠武夫婦罪責難免,加之之前所犯之罪罪行累累,本應夷族,但今上仁愛,念及齊氏父子戎馬多年有功於社稷,故僅罷免其官職,並下詔令齊家三族十世之內不得入朝為官。
習慣成自然。人一旦狂妄久了,自然而然以為自己是神。雖已不再是兵馬大元帥,齊忠武卻自信自己仍有實力和恒皇拚個魚死網破,畢竟孫子也沒了,女兒也指望不上了,不是有句老話麼,拚著一身剮,能把皇帝拉下馬!
可惜當他召集一幹信任有加的同袍舊部準備起事時,恒皇的軍隊已把齊府圍得嚴嚴實實。齊護生拔出寶劍一聲長嘯“:跟那狗皇拚了!弟兄們,還等什麼,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吾等個個英雄好漢就坐在這裏等死不成?”
他的POSE還未擺全,脖子上已被架上一把明晃晃的長劍。持劍的人正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在戰場上一同出生入死的好親信、好兄弟。齊護生驚怒非常,厲聲喝道“:未料到你竟是個卑鄙小人!”
“:齊兄,我等忠於恒皇,忠於元澤,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而你們父子四人大逆不道,竟敢謀朝篡位,才是十惡不赦之輩,竟敢反口指責我等,我且問你,你父貴為定國公太師元帥,你妹尊為東宮皇貴妃,你兄弟三人官拜尚書、禦史,齊氏一門,榮冠元澤,恒皇有甚薄待與你?你妹在宮中殘害妃嬪,毒咒公主,手段令人發指,然而聖上不曾加罪於其母家;你齊家上下違法亂紀種種罪行罄竹難書,聖上依舊不忍重責,唯革去你們官職而已。誰知你們不知感恩不思悔改,今日竟欲謀反,不知師出何名?”
齊護生一時語塞,他環顧四周,發現他的老父和兩個弟弟全被其他人製住了,那些昔日的好兄弟皆冷漠鄙視地看著他們,如同看著臭蟲一般。
“:好,算我齊某人英雄一世,看待爾等如至親骨肉。還記得爾等都曾宣誓至死追隨老夫麼?這便是你們的忠誠!”齊忠武一臉悲憤。
“:不錯,我們是曾宣誓效忠於你,但你那時是將軍是元帥,無論誰在那個位置我們一樣要忠,所以我們忠的可是我恒皇,我元澤,而不是你這個大逆不道的小人!若無聖上,可會有當初的齊元帥麼?”
齊忠武無話可答,這次的莽撞行事使他一家失去了最後的生機,三日後,齊家父子四人被腰斬於市。齊家旁係中,十六歲以上男丁,斬,十六歲以下男丁發配三千裏,終身不得返鄉,齊府女眷則全部淪為官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