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我不經意看向周顯，發現他的右手被地上的石頭剮破了，流了許多的血，就連那麼厚的冬衣的袖子都被浸透了，他竟然硬是一聲不吭的扛著，我當時著急為他處理傷口就拉著他先走了，便沒有再去管一邊躺倒在地的賈岩。”
    柳禾珞一直極力維持的平靜終於裂開縫隙，臉上露出些許冷靜之外的急切，在圓凳上轉換個方向朝著幾人，“夫子若是不相信我說的，可以派人去巷尾的醫館問一問那邊的劉大夫或是裏麵的夥計，一問便可以知曉我說的是真是假。”
    “但是你說的這些並不能證明周顯沒有殺人，恰恰相反，這下就連柳姑娘你也一並有了嫌疑，想來周顯當時也是想到這些，才說是自己的殺的人吧，柳姑娘你究竟還知道些什麼，不妨此時一並說了吧。”霍洵再次出聲。
    柳禾珞眉頭不展，但聽了霍洵的話後卻沒有再為自己辯解兩句什麼，低垂著頭。
    沈既之看出了她心中鬱結，“怎麼，就是到了這般田地，柳姑娘還是覺得自己所知道的不方便說出來？”
    柳禾珞眉間化不開的哀愁，抬起頭，隻是哀切的望著沈小夫子，“求夫子一定要救他，他真的是無辜的。”
    “救他？救誰？周顯？柳姑娘若是覺得實在是是不忍心，何不將事實據實已告，如今隻有確鑿的證據才能免去他的牢獄之災。”霍大將軍顯然很是不滿意柳禾珞對問題避而不答。
    見柳禾珞還是不開口，沈小夫子和霍大將軍交換一下眼神又道，“如果柳姑娘你真的是有什麼難處，不如此時說出來，在下必定竭盡所能幫助你，而且若是周顯當真無辜，那麼凶手就另有其人，我們來此的目的也是為了找出案件真相，揪出幕後的凶手，並非專程來此為難於柳姑娘你。”
    此時的沈小夫子其實隱隱覺得，自己仿佛掉進了用信任之詞精心構造的陷阱之中，荒唐可笑哪，“你們倆都是，明明知道些什麼，偏偏卻就是什麼都不說，你們，該不會都覺得隻有這樣做才是有情有義吧？”
    霍大將軍已經起身站在柳禾珞的麵前，低頭看著她，“周顯是在替你隱瞞，你呢？你又是費心的在替誰隱瞞呢？”
    “奴家並沒有替誰人在隱瞞什麼。”柳禾珞避開他的目光，別過頭。
    “其實在下有個問題，你們既然都不想說不願說的，為什麼非要把我拘在這個局裏呢？讓在下被你們搞的團團轉。”沈既之的指腹在茶杯的杯口摩挲，轉動著茶杯。
    “你們這樣簡直就是在浪費我沈某人的生命，你們活著願意浪費時間，浪費人生，可以，沒關係，在下是管不上，反正是你們自己的人生，別人是不能多言語什麼，但是請不要浪費在下的時間好嗎？”屈起食指輕彈下杯口，聽著聲脆響，站起身。
    “起來吧。”十一兩下看了，撣撣幹淨手上身上的點心碎渣，也跟著站起身來，還順手拉了趙鈺一把，“別傻坐著了，看來咱們該走了。”
    “可是夫子問她的她還什麼都的沒有說呢？咱們不等她的答複了？”趙鈺整個人都懵著，不過倒順著十一的拉他的勁兒也站了起來。
    十一恨鐵不成鋼的一翻白眼，“不必等了，人家姑娘的態度這不是都已經擺明了嘛，頑抗到底，就是不跟咱們說。”
    “柳姑娘既然實在是不願意開口，那麼我們也就不便再追問下去了，畢竟這隻是咱們私下的拜訪，算不得是府衙的審問，既如此我們就不便再打擾姑娘了，這就告辭吧。”沈小夫子起身，卻在要走出去之前又停住腳，“臨走之前在下想提一個要求，雖然這個要求很是失禮，請問在下可以看一下柳姑娘你叫上穿著的鞋子嗎？”
    “樓裏的姑娘沒有這些個的顧忌，自然是可以的。”因著正好是坐著，柳禾珞便輕拉起裙擺，露出鞋麵，霍洵彎腰離著些距離伸手一量，回頭對沈小夫子微微點點頭。
    午後的太陽矮矮的掛在天上，隻是懶散的做個樣子，就連照在身上的陽光都沒有什麼的暖和氣，偶爾還有一陣陣的冷風吹過來，所以一行人剛踏出春風醉人的萬春樓，都不由自主地一縮脖子。
    腳踩在街道的磚石地上，路兩邊的吆喝聲此起彼伏，沈小夫子四下看看，一見都是些常見的小吃，先頭在萬春樓裏又吃了許多新鮮的點心，便沒了嚐一嚐的心思，迎著劈頭蓋臉吹來的寒風脫下了身上穿著的披風，用力地抖了抖，然後聞了聞，覺得味道淡了一些才略略收拾一下，將披風搭在手臂上，又扯開衣服的領口也抖了抖。
    這幾下動作趙鈺看了，還停留在剛才沒有回複房間的腦子，頓時就不犯迷糊了，頭腦清明的趕忙上前幫他拉好衣服，“夫子快穿好衣裳，當心吹了冷風受寒。”
    “我就是抖抖去去身上的香味，今日在裏頭呆的久了，熏香的味道沾得太重，聞得多了現下隱隱覺得頭痛。”沈小夫子乖順得由著趙鈺幫他整理好衣裳。
    “要是覺得身上沾的熏香味兒過於的重了，要不我陪著夫子你先回家換身衣裳？”趙鈺聽見他說頭痛，頓時間就緊張起來。
    “不了，風一吹味道散了不少。”沈既之忙擺擺手，拒絕了他說回家換身衣裳的建議。“而且聽了柳姑娘這麼久的故事，咱們得抓緊再去牢裏看看周顯，這次一定能再出些什麼。”
    “本來我還想著，這件案子能查到周顯，那就要容易解決多了，怎麼查起來反而是越來越難了呢？”十一手裏一把特地從萬春樓裏抓來的五香瓜子，說完”呸”的一吐嘴裏的瓜子皮。
    沈小夫子見他嗑瓜子嗑得香，伸手分走了他的一半，“這件案子到目前為止，最大的問題就是除了嫌疑人之外，人證物證俱無。”
    趙鈺一臉疑惑，“可是咱不能全憑犯人良心發現，然後等著他們能夠自己上門交代罪行吧？那得等到何年何月了？”
    說完就巴巴地看著沈小夫子手裏的瓜子，沈小夫子也分了他一半，十一看他不多了，又將手裏的分了他一些，沈小夫子既然得了一些，就又分了一點給趙鈺。
    “不至於，眼下柳禾珞不是已經開口交代了當時的情景，這就已經打開了缺口了。”霍洵就在一邊看著他們一把瓜子分來分去。
    “霍大將軍怎麼看起來一點也不著急？”沈小夫子看著一邊的霍大將軍，嗑了一顆瓜子。
    “上頭那位本就忌憚我霍家如今戰功赫赫聲名遠揚，我要是一回京再辦成個把個棘手的案子的話，想來對我霍家是不會有什麼好處的，快要過年了，安寧難求，所以本將軍自然不會胡亂催促的，隻求順其自然便成。”霍大將軍一側首，那三個人正好整以暇的看著他，臉上都帶著笑，尤其以沈小夫子臉上的笑意最甚。
    霍大將軍一頓還是接著說了下去，“若是年前沒有新的線索，那就先撂著吧，就是過完年再來辦理也不遲。”
    沈小夫子嗑著瓜子，點點頭，看一眼身邊的趙鈺“隻怕是將軍您等得，有些人是等不得的，家家戶戶都在迎新年，都念著團圓年呢，這案子到現在沒有新的人證物證，甚至就連一個新的犯罪嫌疑人都沒見著，要是周顯當真不是凶手，那隻怕案子拖得越久對他越是不利。”
    吐出嘴裏的瓜子皮，沈小夫子繼續道：“而且我心中還是之前的疑問，他與家丁們分開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若是有意的話，他是賈家的主子，為何還要找著機會避開自家的家丁行事？若是無意的，那麼他為什麼會在與家丁走散後不想著去尋，反倒是直接去了萬春樓尋歡作樂？要知道他們進京可並沒有提前定下暫住的地方，所以沒有可以碰頭的地方。”
    霍大將軍微一沉思，說道：“我覺得賈岩是無意的可能性極小，柳禾珞不是說他先前是來過京城，而且為了拓寬行商的路子可謂是幾經周折，推算來隻怕在京城待的時間不短，這些年城中發展雖說是日新月異，但道路的卻是沒有多大的變換，就算是忘記了，但也不至於說迷路到泉香街吧？要知道他們走散的時候才南城門口剛過一條街，而我們現在在的泉香街可是在西麵。”
    “啊，好想有人來告訴我真相到底是什麼啊。”趙鈺聽得腦子一片混亂不禁發出一聲感歎，十一附和的點了兩下頭。
    沈小夫子看向兩人，“其實還真是有個人可以告訴我們真相。”
    “誰？”十一和趙鈺異口同聲的問道。
    “賈岩哪。”沈小夫子利索的吐著瓜子皮。
    正巧又是一陣寒風吹過，聽到這個答案的十一和趙鈺兩個人都是一抖。
    奔著府衙去的路上，三個人嗑瓜子嗑的起了勁兒，路上遇見幹果鋪子，趙鈺還特地進去買了半斤瓜子，又店掌櫃說新到的五香花生米也不錯，就一並買了半斤，三個人是一路走一路吃，連霍大將軍在一邊也被這氣氛感染，半推半就的吃了有一捧花生米。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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