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恐怕不行。”霍洵及時出聲阻止，“我和十一來的時候背後有人跟著，現下還沒有來得及掃清，進京之後我們的動作多有限製，所以清掃尾巴的速度也慢了很多，明天早晨，我會讓趙大人派人來請沈夫子。”
    “那將軍今晚來此是為何？就隻是為了告訴夫子周大哥說了這些？”趙鈺對於霍大將軍的阻攔已然不滿，隻是礙於對方的身份沒有發作。
    霍洵看一眼趙鈺，攔下要替他辯解些什麼的十一，此時情境下實在不便解釋，“我想他既然不說，此事背後必定有隱情，隻是他非是夫子便不開口，擔心夫子不便出現，所以先來問過才好決定進一步的動作。”
    “將軍不必試探，既然周顯是我三裏巷的人，我必定會全力以赴幫助您查破此案。”眼神示意趙鈺他多有冒犯，沈既之言明自己的立場，但是並不打算與眼前的主仆二人再多言語，“時辰不早了，二位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府衙再見。”
    既然沈小夫子已經擺出了送客的姿態，霍洵也不好再賴著，再者本來也沒甚麼可再言語了，今日的審訊確實沒什麼關鍵的信息可以分享，本來以為他們的盟友關係還不太穩定，沒曾想其實是很是脆弱，吹即可斷。
    “確實是夜晚造訪，多有打擾，告辭。”霍洵便抱拳告辭，十一隨之抱拳告辭。
    趙鈺看著他們又從院牆翻出去問道：“夫子，咱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不論好壞，事情多少已經開始明朗了不是嗎？”沈小夫子抬頭看天上的月亮，此時籠罩在薄薄的雲後台，晦暗不明。
    估摸著將軍主仆應當走遠，沈既之和趙鈺兩個人出門去了趟窄巷，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無漪睡得沉，是嬸娘給他們開的門，兩人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好壞，嬸娘生火給他們煮了麵條作為宵夜，盛的時候碗底各挖了一勺脂油，擱了切的細碎的梅幹菜和小蔥，盛好的時候再各放上少許的醬油，拌勻後香氣四溢。兩個人大快朵頤，吃完了趙鈺收拾了碗筷洗了，沒回家照舊是睡在沈小夫子的書房裏。
    第二日一早，趙鈺早早的叫醒了小夫子，兩個人先是洗漱了然後吃了朝飯，小夫子讓趙鈺趕緊回趟家，和趙嬸娘交代一下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好叫老人家心安，動作要快一點，估摸不久後便會有府衙的人來喚他二人前去，果然趙鈺回了家，不一會兒府衙的人就上門來喚。
    這邊府衙，趙大人再次提審周顯，想在沈小夫子到來之前再審問幾句，“周顯，你要見沈夫子，大將軍已經為你派人去請了，隻是便就是沈夫子來了，你若是不交代也是不能洗刷清楚你身上的嫌疑的。”
    “今日便就是沈夫子來了，我也隻會說我沒有殺人。”周顯抬著頭，臉上絲毫不見別的情緒，昨夜在獄中聽了獄卒的交談聲，他已經知道自己是前些日子裏破廟所發現死屍的嫌疑人。
    “但是當日確實有人見到，賈某出那萬春樓的時候，身邊隻一人跟著，就是你，周顯！”趙大人昨日去見大將軍的時候，當時霍大將軍正在與十一討論案件，因此上聽了一嘴。
    周顯微微一愣，“是我，是我從萬春樓將他帶去的三裏巷，但我絕不曾殺人。”
    “哦？那本官問你，你為何要將死者帶去三裏巷？”趙大人見周顯麵容有所鬆動，便伺機發問。
    “因為……我不能說。”周顯一頓，接著又陷入沉默。
    “為什麼不能說，這個時候你還不說，你覺得什麼時候方便說？”沈既之的聲音響起，周顯的身子一震，“周顯，前些日子你去萬春樓替一位清倌贖了身，婉娘說你花了白銀三百兩，你名下隻經營著一家豆腐坊，家中還有體弱的妹妹時常要吃藥，據我所知你掙的錢這兩年才有些富餘，我問你，你哪兒來的這一大筆銀子去替清倌贖身？”
    “夫子問了你可要老實回答！”趙大人急忙在一邊幫腔，沈小夫子看他一眼又收回視線落在周顯身上。
    周顯急忙辯解道，“是，我是沒有多少錢富餘，但是這些銀錢是禾珞這些年攢下的，原是還差著一些的，禾珞便將可以變賣的金銀首飾都交與我變賣了，隻為換成現銀，這才湊足了三百兩的贖身銀子。“
    “你去齊家當鋪典當的那支金釵也是柳姑娘一並交與你的？”霍洵今日也來了，在一旁問道。
    周顯答道：“是。”
    “你昨天為什麼不說？”趙大人聽至此，不禁惱怒，大聲質問。
    “我不信他們，我隻信你夫子，我擔心他們知道後會為難於禾珞，夫子，這簪子是不是真的和破廟的那樁命案有關係？”周顯急忙問道。
    “近日以來，雖然霍大將軍帶人在破廟附近問過，有沒有見到有人出入破廟，但是案件至今沒有公開過任何細節，所以你不清楚很正常，”沈小夫子蹲在周顯的麵前，“趙鈺已經拿著金釵的畫像問了，確認是死者生前在金庭閣買的，死後便不見了。”
    周顯忙不迭道：“這支金釵是有人贈予禾珞的，隻是禾珞說都要離開了萬春樓了，還要戴著這些作甚麼呢，還不若此時典了，換成些現銀，可以解決眼前銀錢短缺的問題。”
    沈既之聽了，眉毛皺得快打結，“你可曾聽柳姑娘說過，這金釵是誰贈予她的？”
    “姓賈，是江南來的一位富商。”周顯答得迅速，顯是真的有聽柳禾珞提起。
    “姓賈？”讓趙鈺拿來一張畫像讓他辨認，“可是此人？”
    “是。難道……是他死了？死在破廟？原隻當是同姓，可是天下拿來這許多的巧合呢？”周顯的臉色霎時間慘白。
    沈既之看他麵色大變，心內煩躁，“是他，看來你與這位江南富商相熟？”
    這次周顯沒有他反是問道：“夫子，容我我再問一句，賈……他是哪一日死的？”
    “根據仵作的查驗，推算來是十三日。”周顯雖然沒有回答，但是其中意味顯而易見，沈既之耐下性子回答他。
    周顯低下頭，好半餉抬起頭對著小夫子說道：“人是我殺的。”此時他的麵色已經恢複如常，不見慘白反倒是平靜如常。
    “你放屁！”趙鈺原是站在沈小夫子身後，此刻聽到這句話是又急又氣，繞過沈小夫子，對著周顯便是一聲怒斥。
    “趙鈺，箬兒便勞你照顧了。”周顯聽見趙鈺的罵聲先是一愣，回過神來便對趙鈺說出囑托。“爹娘死的時候箬兒還小，如今她長大了，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沈既之截斷他的話頭，“這恐怕是不行的，你既然承認人是你殺的，那麼你就是殺人犯，周箬就是殺人犯的妹妹，趙鈺現如今已經投身霍大將軍門下，前程似錦，若是娶了殺人犯的妹妹，別人會怎麼看他？背地裏會怎麼議論他？以後他就算是升職手下的人又如何信服？長此以往怕不是會影響他的前途。且再說，前途受到影響之後，他們夫妻二人必定會圍繞著你起爭執，夫妻之間若是背著這種嫌隙，早晚是會厭棄對方的，你說會不會氣急休妻？你妹子到時孤苦無依怎麼辦？”
    周顯聽得一時間啞口無言，好半天才磕磕巴巴的說，“趙鈺是真心喜歡我妹子的，他應該是不會這樣的。”
    “為何趙鈺就不會這樣？他憑什麼就不可以這樣呢？你的想當然是不是太過為難人了？”沈既之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沈小夫子攥緊拳頭，“我來問你並不是真的要審訊你，更重要的是隻有從你這裏，我才能得到些許新的線索，案件才能繼續調查下去，沒多久就要過年了，難道你想這難得日子和心愛之刃分隔兩處？尤其是自己身陷囹圄？”
    周顯沒有回答他，隻是低著頭，回避著他的目光，“周顯，想來你是相信我才會找我來，但是顯然你沒有對我說實話。現在我最後問你一句，人是不是你殺的？”
    抬頭看向沈既之隱含慍怒的眼，周顯艱難的點了點頭，咽了口唾沫，還是回道：“是！”
    霍洵看到沈小夫子眼裏頓時全是失望，不知道是失望他回答的是，還是他再次承認自己殺人事實。
    趙鈺還待要說些什麼，被十一拉住，示意他不要。
    “你這樣為柳姑娘擔下罪名，反而加重了柳姑娘的嫌疑，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其實是對柳姑娘的侮辱，柳姑娘要是知道了，是會感慨你對她的真心？還是傷心你的愚蠢？”沈既之此時已然失望至極，說這些不過是出於內心的不忍，把所有的可能一一告知與他。
    “她不會殺人的，我相信她。”周顯說完繼續低垂著頭，不再看他們。
    霍洵眼見現在沒有辦法更進一步，出聲打斷他們，“今天的審問先就這樣吧，勞煩趙大人將犯人押後再審吧。”

    作者閑話：

    緩慢吐字，反正沒人催更，就是這麼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