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眾人無話。
    還是朱英招打破了沉默，“那個，玖姐姐，還真的要給他貼告示昭告天下啊，今天我去他家抓出來那個栽贓給李文翰的小奴才，就已經把文家那老頭氣的不行了，哭著喊著要跳河，到現在我的人還在那裏看著他呢。要是貼了告示，少不了還得有些風言風語，到時候又扯出一堆的事來。”
    趙明玖歎了口氣，“誰叫你應了人家，放心，告示我下午就貼出去了，字句都是斟酌過的。明日就是生辰宴，諸城百家來賀喜，還有整一天的流水席，熱鬧事多著呢，不會有誰去注意一個死囚有沒有偷吃那幾個供果的。”
    趙明玖站起來，“走吧，我們去看看秦叔他們那盤棋下完沒有。”
    幾人站起來，穿過幾條長廊，走到湖畔，上了石橋。
    朱英招嘴裏還在嘟囔著李文翰的事，“依我看，這事必要鬧上十天半月，李文翰一個窮酸書生，被富戶汙蔑偷吃了供果，憤而殺人，這戲碼百姓最喜歡，何況他還燒了人人懼怕的神武寨，在土匪窩苟活三年，這簡直是傳奇話本裏的人物，不議論紛紛才奇怪。”
    秦風走在後麵：“難道文家收留他，平白折了五條性命，還成了理所當然罪有應得了？”
    朱英招申辯：“流言不就是這個樣子？一個要死的倒黴窮鬼有什麼好聊的，當然是身有傲骨的書生遇到為富不仁的財主，這才有看頭啊！”
    秦風知他說的也有些道理，隻是聽起來卻讓人心裏不舒服，抬手欲打，朱英招縮著腦袋躲到趙明玖身後。趙明玖忙道：“好了好了，在橋上就不要打鬧了，小心跌進水裏，摔成了落湯雞。”
    聞言秦風手一頓，老老實實收了回去，偷偷向後瞥著一言不發的少年。
    他小聲問：“你衣服可都幹了？”
    少年頷首，“無礙。”
    趙明玖瞧見了，抿著唇笑：“齊公子也要小心些，北境的水不似南方，冷冽的很，公子有寒疾，更應注意。”
    少年點頭，朱英招不解：“寒疾，什麼叫寒疾？是冬日凍傷了手腳，碰個水也會疼嗎？”
    少年不言，秦風也不解釋，趙明玖來回看看兩人，更不好張口。
    朱英招見無人理會，十分不快，大聲道：“嬌氣！真是嬌氣！我叔父訓我的時候，一身單衣在雪地裏練鞭，身上凍的青紫，偶爾被鞭子甩到那都是要皮開肉綻的。南方人真是受不得苦，一點凍傷就大驚小怪。”
    趙明玖失笑：“這與南北有什麼幹係，你又信口胡說。”
    “才不是我胡說，本來嘛，習武之道就是要吃苦，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雪地大漠才是能練出高手的地方。一年四季雨啊水啊，溫溫吞吞的，能練出殺氣？”朱英招一指少年，“你看他，他估計也是這麼想的，要不然怎麼把那囉裏八嗦的袖子改了，還處處學我哥？”
    說話間，之前秦府那個僻靜的小院子已到了眼前。秦風邁步進去，被朱英招逗笑：“行了，南方重內功心法，北境重外功身法，本就不同，不必比個高下。”
    少年默默跟著秦風，也欲進門，卻被朱英招故意擠開了。
    朱英招輕蔑的看著他，低聲罵他：“學人精。”
    少年定定的看著他，無甚表情：“你若想要，也讓秦風給你買一件就是了。”
    “你！”朱英招氣結，少年繞過他，進了院子。
    院子裏，寒瓊樹下，秦穆和趙豫已下了一個日夜，落得滿身的寒瓊花瓣。趙豫見他們來，笑眯眯的打招呼：“老遠就聽見你們的聲音了，還是年輕人有活力。”
    秦穆顧不上抬頭，一枚棋子捏的死緊。秦風看著棋盤，黑白棋子勢均力敵，局勢膠著：“爹，下的怎麼樣？”
    趙豫擺手，“該改口了，該改口了。倘若我沒數錯，白子要多上三顆。”
    秦穆不認：“如今還未分出勝負，怎麼就要把我兒子搶去。行，拿去也行，用你閨女來換，反正玖丫頭，也是我看著長大的。”
    趙豫敲著棋盤：“你這老東西，說好的以秦風生辰為限，明日便是生辰，你還不認賬了。”
    “明日生辰，那就下到明日，暫時領先罷了，你少拿來說嘴。”
    “好，”趙豫應下，“一會兒吃完了飯，再多讓你一宿，讓你輸個心服口服。”
    秦穆與趙豫又爭辯了幾句，仍是兒子女兒歸給誰的問題，然後挽袖子進了廚房，給幾個孩子下麵條吃。
    秦風喊著朱英招去廚房幫忙，前廳裏，仍舊是趙明玖與少年坐著，喝茶閑聊，一問一答，倒也和諧。
    少年問：“秦府有膳房和仆人，為何自己動手？”
    趙明玖笑了一下，“我爹素來不愛人在跟前伺候，做飯洗衣，大都是自己動手。秦叔和我爹在一起時間長了，慢慢也學了不少家常菜，若無事，便在這小院兒自己做。”
    少年點頭，又問：“為何你不去幫忙？”
    “我不會做菜，”趙明玖說，“也不愛油煙，做些糕點倒還可以。”
    趙明玖看著少年：“你可是覺得，我一個女孩子不煮飯，反倒讓家中男子下廚，太沒規矩了？”
    少年淡淡看她一眼，搖搖頭：“你不喜歡便不要做，你家裏的規矩，自然是你說了才算，與旁人無關。”
    趙明玖抿唇，笑的矜貴又大氣：“正是如此。”
    麵條易煮，很快便好了，又炒了幾個菜，端上桌來。
    幾人坐定，趙明玖和秦風的麵卻與旁人不同。紅碗紅筷，沒有斷的麵臥著雞蛋，撒了蔥花。
    “明日便是你們二十歲的生辰，就又長了一歲。天增歲月人延春秋，不是孩子了，小風該出門遊曆，明玖也該多理些城中事務替你爹分擔。來，吃了這碗長壽麵，不求長壽，隻求康樂。”
    趙豫不快：“長壽麵長壽麵，自然是要長壽的，孩子過生日，你胡說什麼。”
    秦穆放下筷子，“若過的不順心額，活那麼久做什麼！自然要先求康樂的。”
    趙明玖笑著打了圓場。三個小輩吃了飯，便各自回去了，留下秦穆與趙豫收拾桌子，把沒下完的棋下完。
    秦風與少年分別時，秦風說：“明日你若不便現身，便待在你屋中，那裏偏僻，不會有人吵你的。”
    少年點頭，秦風想了想，又說：“若你想去湊湊熱鬧，便從趙府出門，那邊是給城民和江湖人士設的流水席，不會有世家子弟認出你。有舞龍舞獅和耍壇子、抖空竹的，離醉仙樓也近一些，還可以去聽聽書。”
    少年一一應了，秦風沉默了一會兒：“那……那我走了。”
    少年扯出他，秦風回頭，“怎麼了？”
    “秦風，”少年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生辰快樂。”

    作者閑話：

    隻寫了兩千字，腰疼，明日再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