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洪陰縣的案子徹底了結之後，我便打算去趟千雍的悠遠穀采下離人花，原本打算先去青廬，但在洪陰縣遇到雍玄靖，真好可以讓他帶我去尋悠遠穀，我雖了解千雍的的地形地勢，但卻並不知悠遠穀在何處，聞所未聞。
    “宗白華，你明日便帶著齊山回酈都吧。”
    “那大人呢？”
    “我要去趟千雍的悠遠穀。”
    白宗華看了我很久，也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大人，玉煙姑娘真的是殺死劉士傑的元凶嗎？大人心裏應該很清楚玉煙雖是張岱年在洪陰的暗樁，但他卻就不會下殺死使臣這樣的命令。”
    “我想讓他是他就得是，即便他張岱年沒有下這樣的命令。”
    他忽然加重語氣，有些憤憤然地說道，“大人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以前連王上都不敢輕易利用暗衛營做些旁得什麼謀劃，而大人現在竟然利用暗衛營來歪曲這樁案子的真相。暗衛營是為了整個大曆而存在的，並非是為了為大人所用才存在至今的。”
    我冷冷開口，“倘若以前不是，那從今以後便是了。”
    我從未曾想過自己會為了目的如此不擇手段，即便是傷害到身邊的朋友也不管不顧，但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白宗華平日裏雖然有些玩世不恭，但其實朝中的局勢他都一清二楚，隻有在遇到心中沒有把握的事時，他才會像此時這樣一臉認真的計較。我在她眼中一向是正直，凡事公大於私的模樣，而劉使臣的這起案子，我的態度大概讓他有些難以理解。他心裏實則很清楚我這樣做的目的，但他卻始終無法勸服自己我會這樣做。
    “你就這樣和王上宣戰，連一點情麵都不留嗎？王上他可一直都很信任你，將暗衛營交付給你。”
    “信任？如果你知道我因為這份所謂的信任經曆過什麼，你大概不會這樣勸說我。”我淡淡地說著，已經不想再同他分辨什麼了。
    “大人知道內庭的那座無名殿嗎？”
    我已準備轉身離去，卻為他問的話停住了腳。
    “宮內人來來去去，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知道內庭原來是賜給多年前那位年幼的太子妃的，王上繼位後便將內庭用作了自己平日裏的宮殿，那無名殿原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寢殿，無名殿之所以無名是因為王上一直在等，等他的太子妃，等他的王後，然後為那殿題上名字。這麼多年王上終於等到了，可王上最終等到的難道竟是神女相送的一場權利之爭嗎？”
    白宗華的反應有些激動，但還是繼續說道，“大人或許不知道，從你進童子營之後，王上就時常向情報總處調閱大人在七歲前的情報文書，文書記載大人出生之日大曆各處的木觀音都相繼開放，王上便特意在內庭設了木觀音的花木亭，還將暗衛營的暗標改成了木觀音。大人想要的王上或許都會給，我相信即便是權力王上也一樣不會吝嗇，大人你又何必非要鬧成現在這般？”
    聽他說完，我冷笑一聲，盯著白宗華說道，“我原以為你這大曆第一的捕情高手掌握整個朝廷上上下下的秘密，早已懂得權力之下安有真心，卻沒想到你竟是如此天真，你以為王上對我用了情，可若他真動了情，我便不會是現在這個站在你麵前的我，我早已是她護在宮中的女人，我的人生中又如何會存在這足足十四年軍營生活。”
    “但王上的確對你用盡了心思。”
    “你錯了，王上的心思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他心中的另一個我，他一直以來隻是在努力將我變成他心目中希望的樣子，喜歡的模樣，所以他舍得從小將我丟進軍營而不聞不問，而在這過程中我的想法和感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最終能以他心中期盼的模樣出現在他麵前。什麼無名殿，什麼木觀音，這些心思與我又有何關。”
    沒有掩飾心中的不滿和不甘，這還是我第一次將心中的真實想法說與別人聽。
    “大人你……”
    “我今日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我恨他，我不會回頭。接下來由你來抉擇。”
    我不會威脅他站在我這邊，我將他視作朋友，那麼至少我會給他選擇的權力，尊重他的選擇。
    沉默了許久他忽然對我說道，“對不起……”
    “無礙，選擇沒有對錯，我不在酈都的這段時間，齊山就拜托你了。”
    他搖頭說道，“不是，我還沒有下決定。從天涯城那時候起我就一直將大人視作朋友。或許你說得沒有錯，就連作為朋友的我都不能想象將一個七歲的你帶進軍營後不聞不問，何況是一個對你動情的人……但我不會輕易地做下決定，我需要將一切都理清，之後再做決定。”
    “好。”
    漫漫長夜，群魔亂舞，不知恨意何時消，不知天明何時至……
    第二日一早我便和雍玄靖出了洪陰城。
    我們坐上馬車，坐在我對麵的正是當日柳玉坊被歎為天姿的美人兒蘇念嬌。
    我衝她莞爾一笑，她衝我淺淺一笑。
    雍玄靖坐在馬車中間，看著我們一陣感慨，“吾何幸之有，能得二位佳人相伴，一位英氣俊秀，一位清冷嬌美，得之而者，此生無憾矣……”
    “公子，這位姑娘是？”蘇念嬌再一旁有些好奇地問道。
    未等雍玄靖開口，我先自報了化名和來意，“蘇姑娘，在下姓沐，日夜沐甘澤，春秋等芳叢，單名一字葉，落葉的葉。此行前去千雍，同二位順路便冒昧攪擾了。”
    “嬌兒，多問則必失，你不該好奇她的身份？”
    “是，公子。”
    我們行了三日的路也沒出大曆，這樣的速度不是趕上一個月也到不了悠遠穀，故而當天晚上我便去找了雍玄靖，我正要伸手敲他客房的門，卻聽到裏麵有些不雅的聲音傳出，我雖臉皮比一般人厚，但遇上這樣的事，還是會不覺退避，知道不能壞人好事便默默收回伸出的手，想著還是明日再來尋他談。
    可萬萬沒想到接下來的三日他們夜夜尋歡，白日裏在馬車上彼此倒都顯得極為矜持，沒什麼過分親密的舉動，但到了晚上竟是同豺狼虎豹般的如饑似渴。無奈我這幾日什麼也做不了隻能靜修靈力。
    是日，我是在不能等了，便在馬車上開口，“公子，你可知道悠遠穀在千雍何處？”
    “不急，我們才剛到離千雍還有五日的路程，等到了千雍境內，我自然會告知於沐姑娘。”
    若不是礙於蘇念嬌再馬車內，我現在大概已經拔劍架在他脖子上了。
    我轉頭對著雍玄靖嘴角上揚，一臉僵硬的笑著，“公子，不知今日晚上可否賞光來我屋裏談些事，有要事相商。”
    聽我所言，他眯眼看我，邪魅地笑著，直起身子，向我挨過來，眼看著他就要湊到我麵上來，我即刻用手上佩劍的劍柄抵著他的腹部，阻止他靠近，“公子，有話好好說。”
    “深夜相邀，沐姑娘可是寂寞難耐了？”
    一旁的蘇念嬌見雍玄靖挑弄我，便抿嘴一笑，卻當做什麼都沒瞧見。
    “公子身邊已有美人作陪，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實在是有些要緊的事要向公子詢問，用不了公子多久的功夫。”
    他將我手上的抵著的劍用力擺開，將屁股挪到我旁邊，緊緊挨靠著我，“你若是又是有事求我，我可是要收些報酬的，你可願意？”
    “你想要什麼作為報酬？”
    “不如你犧牲一下，今夜作陪如何？”
    “好啊。”
    我爽快地應了下來，他有些驚訝，我笑看他，心想著，看你今夜到底能不能得償所願？
    ……
    夜裏雍玄靖按約來到我房內，他坐在我麵前，我直接開口問詢，“悠遠穀在何處？”
    我查過情報處關於千雍的文書，並未有提到過悠遠穀在何處，故而這幾日別無他法隻能一直跟著雍玄靖，但他似乎一直在玩弄我，明知道我的目的卻一直在拖延時間。
    “你是為了悠遠穀內的離人花吧。”
    “你知道？”
    “我自然知道，悠遠穀一直不為人所熟知，因為早前生活早千雍的人一直互相默認不提此穀，我也隻是在宮中的古籍中翻閱到過，因為古籍中提到的悠遠穀過於匪夷所思，所以我直到今日都還記得。”
    “那悠遠穀附近不住人嗎？”
    “悠遠穀在極樂海上的一座孤島內，就在千雍東南麵的海域上，那孤島上已經沒有人煙了，連那漁夫的船都不敢靠近。”
    “那島上到底有什麼？”
    “那島上有離人花，離人花長，萬年不枯，傳說所有逝去的靈魂都會來到悠遠穀，化作一株離人花，所以穀內長滿了離人花。那離人花整株呈黑色，最高的有六尺多高，而且穀內還有許多蛇群，劇毒無比，但他們並非食肉，而是以食用穀內的悠遠草為生。”
    “這便讓人們不敢提起了嗎？”
    “這些倒還不至於，但是悠遠穀內有鬼仙人，據說不知為何時常有極樂聖島上的仙人到悠遠穀采離人花，但要采那花並不容易，每一株花都承載了一個人關於怨念的記憶，仙人需化解那草中的怨念方可采取，若是強行采下會讓仙人困在怨念之中，從此囚困在穀內，化為鬼仙，而但凡進入穀內的人若是遇上了鬼仙必然會葬身穀內，所以那裏早已不被人提及，隻有出海打漁的漁民還知道些那裏的情況，也會注意避讓著。”
    雍玄靖說時常有仙人會去悠遠穀，這些仙人想必都是為了成婚而來穀內摘取離人花，但是那些化作鬼仙的仙人，豈非再也見不到心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