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府。
    “沐大將，等你回酈都王上將會正式任命你為暗衛營營長，接管暗衛營，”玄寶華將自己的發冠取下，發冠內側上嵌著一朵銀質的木觀音，這是暗衛營營長也能擁有的暗標，“勞煩大將回酈都時將這個交給王上。”
    我接過他遞給我發冠，“那你今後打算如何？”
    “我這一身的病痛恐怕也撐不了幾年了，在下想拜托大將一事，”他看了遠處的阿雅，像是在做最後的告別，卻還是掩藏不住那份不舍之情，“阿雅她很善良，也很溫柔，她又時常像個孩子一樣呆呆的，她是個很好的姑娘，但我卻沒辦法一直陪著她，我像請大將將她帶在身邊，她的人生不該像現在這樣虛度。”
    “我會的。”
    他們之間的這份情，兩相知，兩相望，卻終是不能再近一步……
    我和木文寅準備起身離去時，玄寶華最後對我說道，“沐大將，王上要我帶句話給你，神女有神女該有的職責，我在酈都等你歸來。”
    “我知道了。”
    ……
    離開玄府後我們又回到了客棧，一路上阿雅一直盯著我手中的發冠終於忍不住問道，“沐姐姐，這個發冠是少爺給你的嗎？”
    “對啊，這是他輸給我的，我知道你的事了，我贏了他。”
    “那少爺他還好嗎？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沒有他說他雖然輸了，但卻很開心，”我握住阿雅的手，問道，“阿雅，你想跟著我嗎？將來我可以帶你上戰場。”
    聽到我說的她眼裏忽然有了光，但是轉而又黯淡下來，“我當然想，可是少爺他？”
    “我想他會希望你去做自己心中所想之事，不忘本心，隨心而動。”
    “那我便跟隨沐姐姐，我也想像你一樣戰場殺敵。”
    玄寶華或許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就已經預料到了像今日這般的離別，他教她讀書識字，又教她許多道理，讓她知道生而為女子同樣能夠擁有高遠誌向，走一條自己心中所想之路……
    ……
    玄天城客棧的最後一夜。
    “我們要回去了嗎？”木文寅躺在床上，盯著牆麵，“我想帶你去看看佛連郡的聖域，那裏的雪山很美。”
    我倚在窗邊，看著黑夜中高掛的月色，月彎彎，從天涯城離開已有半月之久了，“我們也有我們該走的路不是嗎？等一切結束之後，我再陪你看盡這天下的風光。”
    他沉默許久才開口，“我等你……”
    ……
    文景十一年，十一月初，大曆南疆邊界軍營。
    “沐將軍，軍營外有人找你，說是奉了王上旨意。”有士兵在門外通報。
    “帶人進來吧。”
    “是。”
    沒多久有人走進了營帳，我坐在營帳前看來人，發現竟有些眼熟，我皺著眉頭想了許久，還沒等我想起，他卻先開了口，“找到你了……”
    他滿臉笑意，看著我，當他說出那句話時，我竟有一種錯覺，或許我們早已相識了很久很久……隻是他一身白衣長發，很是顯眼，我很快便憶起兩年前似乎曾在酒館見到過他。
    “你是？”
    他看著我發愣，被我的問話拉回了神，“我是木文寅，神族族長。”
    “尊上。”我向他躬身作揖。
    神族是大曆最最尊貴的存在，尊上是對神族組長的尊稱，神族族長的名號意味著眼前這個人是神族的最強者，神族重視術法的修習，很少出麵朝堂之上，一旦出麵便不會是一般的小事。
    他伸手扶住我的手，我下意識收回作揖的手，“尊上此次來軍營可是有什麼吩咐？”
    “王上派我前來和千雍國談和，還讓我告訴你，千年的紛爭是時候該停了。”
    “可眼下我們正在與千雍國交戰中，已經打到環形山群了，環形山群內地形特殊，山群高且峻，山林密布，山群帶長達數千裏，隻要能將環形帶攻戰下來往後大曆的鐵蹄將一往無前，無有可阻。”
    這個時候停戰便意味著在南疆邊界七年時間做的所有準備都白費了，斷斷續續打了七年，終於打到了環形山群這至關重要的地形位置，眼見侵吞千雍就在眼前……
    “王上說千雍使者千裏渡船而來前來求和，朝堂之上雖多是勸戰之人，但王上覺得民生當修養生息之，大曆如今雖國強，但想吞下整個千雍，還是有些癡心妄想，不如先行休戰，當國力更為強盛之時再籌劃吞並之計策。”他說的時候，語氣十分淡漠，仿佛此時雖然由他傳達，卻和他無關。
    “不行，環形山一役不能停。”
    “那不如做個折中的法子，環形山一戰結束後無論勝敗與否你都停戰收兵，這樣如何？”沒想到他看著一板一眼，處理起事情倒是十分懂得變通之策。
    “行。”
    “那沐將軍這一戰還需多久能結束？”
    “至多兩個月，兩月內見勝負。”
    “好，這兩個月我會在營帳中等交戰結束，而後開始處理兩國和談，我也會向王上稟明情況，繼續向軍營運送物資。”
    “那便多謝了。”本以為神族之人極少涉及政事和軍事，應當不諳其中的門道，沒想到他出事竟意料之外的周到，“那這兩個月尊上可是要在軍中起居，若是不習慣軍中，我在離軍營不遠的青廬山上有一處木屋也可供尊上起居。”
    “那就幫我兩處都準備著吧，多謝了。”
    “是。”
    在之後的一個月裏，我幾乎天天都會瞧見他，他日日來軍帳尋我問戰況……
    一日，我正在和公孫將軍討論環形山的戰況。
    “將軍這幾日環形山內的戰況有些不容樂觀，齊山已經從西側的山群撤到了東側，再往回撤，大有被他們反攻的趨勢。”
    “我們營內可用的兵現在隻剩十萬了，派出去整整五十萬的兵力，竟還會被他們壓製了，這環形山一帶原屬千雍，他們對地形的了解比我們多，自然占了許多先機，但是我軍前前後後在山群內打迂回戰打了快一年半了，再大的先機也早該磨沒了才對，怎會還會被千雍軍牽製呢？”
    “將軍我們可能還得增派兵力。”
    “行了，這場戰的根本就是比誰占的山頭多，現在齊山既然往回撤了就說明他原先占領的一帶山群又被千雍軍給搶回去了，按他們原先的兵力不可能撬得動齊山那一片山群，他們極有可能從後麵的山群調了兵力，打算一鼓作氣先從我們這多占幾個山頭，壓壓我們的銳氣，這種不顧後果的做法說明他們的兵力極有可能已經到了極限了，現在我們的陣線雖然在後撤，可也不一定是什麼壞事。”
    “那我們是否要趁現在帶兵攻打他們後麵的薄弱處。”公孫將軍指了指千雍兵所占環形山群的後側山群。
    “當然要打，但我們得兵分兩路，我帶八萬兵力去攻他們的後側山群，你帶兩萬兵力去支援齊山，無須進攻，隻需防守，重在消耗他們的兵力，然後在適當時候我們再往後撤幾座山，給他們點甜頭，讓他們以為我們兵力有所不足但還在做最後的死守，這樣他們會繼續向後側調兵朝你們進攻，如此局麵之下我就更容易攻取他們的後側山群了。”
    “哈哈哈……將軍這一計也可算作是調虎離山之計了。”
    “確實，”我轉身將掛在木架上的盔胄取下戴在頭上，“你下去準備吧，調配好兵力和物資後我們即刻分兩路出發，具體的行動我會及時叫人傳訊，齊山那裏的情況你也得日日通報給我。”
    “是，將軍。”
    公孫將軍走後我拿上佩劍走出營帳卻遇到了木文寅。
    “你可是要親自帶兵？”
    “不錯，戰機出現了，若是順利的話環形山持續了一年半的攻防交戰就能結束了。”
    我一邊走著一邊對他回道。
    “可需要我同去。”
    我忽然停了下來，神情嚴肅地看著他，“尊上是神族族長，關係大曆的根本，怎麼能隨我上戰場呢，出什麼意外的話就算是贏了這場戰也抵消不了尊上的這一條命。”
    他見我一臉認真，似乎想說些什麼卻還是沒有說出口，轉過頭落寞的離去，看著離去的背影我瞬間覺得是自己把他嚇到了，心裏有些過意不去，想了想還是追了上去，跑到他身邊與他同步，“你……是在擔心我嗎？”
    他停下了步子，皺緊的眉頭舒展開來，笑道，“你知道？”
    “嗯。”我看他，臉有些微微發紅，我自然是知道的，這一個月他一直往我營帳裏跑，說什麼問戰況，可每次來也隻是坐在我旁邊盯著我看罷了。
    “那我能……”
    “不行，你雖然術法了得，但戰場上刀劍無眼，”我懇切地看著他，希望能夠勸服他，“我必須護你周全，不上戰場對你才是最安全的，這樣我也能心無旁騖的上戰場。”
    “好，聽你的。”
    我鬆了口氣，衝他笑著，隻是猝不及防間，他貼近我的臉，在我的額頭輕輕落下一吻，我頓時漲紅了臉，初見時隻覺他招搖，殊不知那一眼是一粒花的種子，隻待再見時的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