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旨意：沐將軍南疆環山一役智取敵軍首將，為大曆再拓疆土，今日賜封號忠義靈佑護國神將，從一等大將，賜將軍府一座。請沐大將領旨。”
    “臣領旨，謝王上賜封。”我跪在大殿前叩首，又整了整衣襟起身上前領旨。
    今日的小廷議上我被賜封大將軍，是因為一月前南疆環山群的那場戰役，敵方將領顧念山被困環形山，我軍趁勢圍攻，環山以南近百裏納入大曆疆土。而這看似象征榮耀的一道旨意背後是王上意圖將我困在酈都，王上想停息南疆的戰火，這也是我王上派我去南疆的目的，從七年前我去南疆開始，或是在更早之前，他便在布局停止和千雍國的戰爭，讓我一步步成為南疆軍隊的統領，然後在我威望最盛之時下令召回，將我困在酈都，南疆軍隊必定失了氣勢，此時再下旨和千雍國和談，千年的紛爭便可落下帷幕。
    接過聖旨後，我恭敬的回到原位，此刻起我是大曆地位最高的將領，也是手無一兵的將軍，雖然有些諷刺，但好歹能讓我清淨上一段日子。
    “王上，臣有本參奏，”站在文臣首位的張岱年碎步上前啟奏，“北茗郡的牧民近幾月大量向酈都內湧入進行貿易，起初臣不以為然，直至昨日臣收到暗衛出的消息，北茗郡的牧草一夜枯黃，牧民以牛羊畜牧為生，枯黃的牧草喂養不了牛羊，又加之現下已入春時，牧草一夜枯黃之事過於離奇，牧民將之視為天災的前兆，急於將手上的牛羊賣出，然後往南奔走。”
    “確實離奇了些，隻是這樣一來北茗郡豈不是要成一座空郡？”殿前的王上皺著眉頭拿起張岱年呈上的奏折看了一遍，“傳令下去，北茗郡即日起封郡，禁止百姓們進出，牧草一夜枯黃之事由暗衛負責調查，調查清楚之後再行解封。”
    “是，王上，不過臣這還有個建議想請王上一聽。”
    “張大人說吧。”
    “臣想請沐梨沐大將出麵調查此事。”
    看來剛進酈都就有人耐不住性子想要有所行動了，對酈都王廷的是我並不了解，但起碼的危機意識還是有些的，這件事雖然離奇但卻還沒有到沒我出麵不可的地步。
    “哦？張大人有何高見？”
    “臣以為封鎖北茗郡勢必會引起百姓的不安，此事若由深受百姓愛戴的沐大將出麵調查必定能安撫民心。”那老頭在殿前愛裝作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然後義正言辭的將我輕輕推向他挖好的坑裏，最後還會轉臉擺一副無辜的模樣給人看。
    “張大人，這件事若是由沐大將來調查怕不僅安不了民心還會引起百姓中不必要的猜測吧，需要由沐大將現在的身份出麵調查的事能是小事嗎？”民心愛戴抵不過民心的恐懼，王上說得更在理一些。
    “是臣愚昧了。”被王上一反駁張岱年臉上有些掛不住便隻好偃旗息鼓，默默退下。
    “好了此事就先交由暗衛處調查，諸位可還有其他事務上奏？”
    殿內沉寂許久未見有人啟奏，王上身邊的公公按照往日的慣例宣請退廷議。
    我正準備轉身出殿，“沐大將，今日晉升老奴在這裏就先恭賀了。”
    “李公公客氣了，”轉過身便見李忠賢，倒也並不意外，“公公是有什麼要替王上交代的嗎？”
    “王上多年未曾見您，邀您在後庭一敘。””後庭”乃王上的住所，一般隻有庭內侍從可隨意進出，外人沒有旨意不可隨意進出。我抬頭眺望遠處殿上的王座，王上已不在座上，但座上威嚴尤在。
    “李公公請帶路。”
    “沐大將請。”
    李公公將我帶入後庭，這是第二次踏入後庭，第一次是在七年前南疆辭行前夜王上急召。
    後庭內的布局與七年一模一樣，一草一木皆是如此，出入後庭的門隻有一處，通往後庭的路也隻有一條。後庭布局不大，一條路通向池中的花木亭，纏繞在木亭上的花隻有白色，走到了亭子便走到了盡頭，隻剩下和亭子並列的兩處殿房，亭子的西邊是文書殿，而東邊是一座無名殿，這座殿沒有名字，傳聞王上幾乎夜夜留宿此殿。
    “沐大將，請。”李哥哥將我領到文書殿門前便止步了，隻是為我推開殿門。
    我跨過殿門檻，走進殿內，今日陰雨連綿，屋內有些陰暗，殿前空無一人，順著昏黃的燭光走向左側內殿，燭火的光亮越來越盛，“臣，叩見王上。”我在內殿門前行叩拜大禮。
    “進來吧。”
    我走進屋內，王上正坐在書案前，他看著我，我看著他，“你回來了……”
    相顧無言，我和七年前一樣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如何回應都不能讓我們顯得更親近些。
    “勞煩王上掛念。”
    “你走了許久，朝廷局勢已變，酈都朝廷不似邊疆戰場，從今以後你需要好好適應這朝中的生活。”他說話的語氣像兄長像父親，但他是站在整個王朝頂峰的人。
    “王上想派我去北茗郡？”
    “是，北茗郡這次的事件的確離奇，我在明麵上拒絕了張岱年是為了維護你在朝中的身份地位，他們需要明白你沐大將即使回不到南疆戰場，手中沒有一兵一卒，也依舊動不了你分毫，但北茗郡你確實應該去一趟，你隻能暗中查訪，我會派給你暗衛的兵和有經驗的偵察兵，這是你積累經驗的機會也是你接管暗衛營的第一步。”他在說著話，說話時眼睛一直直視我，我不敢閃躲，“你……明白嗎？”
    這一刻的停頓顯得格外的突兀，他覺得我不能領會嗎？轉而他的眼神終於看向了別處。
    “臣明白，臣明日便動身去北茗調查此事。”
    “嗯，你先行離去，暗衛營會派人接應你。”他又直直地看著案台上沒有罩上燈罩的燭火，像是沒有了意識。
    “那臣這就退下了。”我沒有等王上多費神便暗自退出內殿。
    前殿比方才進來時更暗了，陰暗中我仿佛能聞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其中夾雜堆積多年的惡臭，讓人窒息的味道，我推開門第一眼見到的便是花木亭，那花間飄來的暗香將陰暗的味道驅散。
    “沐大將，雨大了，奴才給您打傘。”李公公候在殿外，他撐起一柄油紙傘，我走到傘內。
    “王上這幾年可還好？”我們慢慢踱向花木亭，此時進入眼簾的是那無名殿，沒有殿名，真是突兀。
    “王上這些年可不太好，老奴看得出王上一直不大高興，有時候在文書殿一待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誰都不讓進殿侍候著，直到幾個月前下了場大雪王上才又有了興致坐在花木亭賞了好久的雪景，真是好久不見王上嘴角含笑的樣子了，”說道此處李公公忽然停了下來，已到了內庭門口，“沐大將如今回了酈都，王上是高興的，請沐大將不要對王上太疏遠才好。”
    我從李公公手中拿過傘柄，“公公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