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央看了眼婦人一本正經的摸樣，不甚在意地笑道：“夫人客氣了，並不是小人救下了二位，小人隻是山下的居民，因家父身體抱恙，小人便來這山裏采些藥草，治療家父的舊疾。哪知卻碰上了這樣的事。隻是小人趕到時，這些匪徒都已經氣絕了，所以小人也不知那位救命恩人是誰。”
    看著朝央一臉誠懇，笑的如同鄰家少年，婦人聽得將信將疑，正準備再說些什麼的時候，一直站在老婦人身後的鳳飛筠插上話：“這麼說，是、是別人救得我們，但是，既是這樣，為什麼救下人就走了呢？”說完，她有些往婦人身邊又挪了幾步，對身邊屍體橫陳的現狀依然有些害怕。
    朝央看了眼周圍的慘狀，目光在一旁被割喉的男人身上停住，露出對這樣的慘狀既憎恨又對他們的死狀又可憐的矛盾表情：“這個，其實也是說不好的。這些匪徒全都死在了這裏，而周圍又是珠寶首飾散了一地，許是這些匪徒為了個人私利，自相殘殺也是說不準的。”
    “縱是利趨相殘，又何至於此。”婦人擺明對朝央的言論有所懷疑，但她卻又找不到什麼理由來驗證朝央的用心，所以隻能用試探的方式觀察麵前這個容貌秀麗的少年。
    那個被割喉的姑且不說，另外兩個匪徒身上的多處傷痕，且致命傷皆在胸前，連利器都還插在對方的身上沒有拔出，倒也確實符合少年所說的自相殘殺。
    “家父曾說過，小人無德。更何況是這些窮凶極惡之輩呢。”朝央一邊撿起散落了一地的絹帛珠寶，一邊平靜的回答。鳳飛筠注視著朝央幫她們拾起地上的物品的身影，猶豫了一番，也過去陪朝央一起收拾。朝央回眸看了眼少女紅腫的眼睛，笑了笑，便繼續說道：
    “小人知道夫人疑慮甚多，今日之事也著實有些荒誕。夫人信不過小人的一麵之詞也是無可厚非，畢竟也隻有小人一人見到此事，匪徒也是死無對證，這話還不是憑小人胡謅。且想必夫人家也是身份極尊貴的，如今在此處出了這樣的事，夫人家也定是不會善罷甘休，到時，也是會查到小人身上的，小人又何必多此一舉，扯下謊言待人揭穿呢，小人雖自小長在這窮鄉僻壤，家父也是嚴格教育小人品行端正，不可有任何違背禮儀之道的事情發生的，況且家父如今身體垂危，小人整日侍奉左右，不敢有絲毫逾矩。小人與家父安分守己，夫人若是不信，可去山下村莊一探便知。”
    鳳飛筠安靜的聽著朝央說出這一席話，聲音雖平淡沉穩，朝央麵上也是平靜無波的樣子，可是，就站在朝央身邊的鳳飛筠，明明看到了朝央眼裏有些悲傷。被別人誤會是一件很難受的事情吧。
    這樣想著的鳳飛筠，不免在說話時就有些偏袒朝央：“英娘，你未免太小心眼了。若是人家真有那般心思的話，還需救我們倆這老弱婦孺嗎？何不殺了我們以絕後患。英娘連這個都想不明白嗎。不論這些匪徒是怎麼死掉的，如今我們得救了就是最大的事實。如此這般，再做那些無謂的懷疑還有意義嗎。”
    “可是……”被喚英娘的婦人還想說什麼，但看到鳳飛筠板著臉的樣子，隻得乖乖的地閉嘴，再不說一句話。
    朝央將最後一盒物品放上車，回身看到婦人弓著身子委屈地站在一旁，一旁的小丫頭在說著什麼，便知道已經沒什麼事了。他嘴角噙著淺淡的笑容，麵上依舊是安靜淡然的笑容：“東西已經替二位整理好了，趁著天色還早，小娘子和夫人還是早些離開罷。這一帶匪類甚是猖獗，難保再待下去，別夥的匪徒不會過來。恕小人多言，如今小娘子的侍從俱已傷亡，隻剩下小娘子與夫人二人，這荒郊野外的，若是再出了什麼事，便實在不是什麼好事了。”
    看了眼朝央，鳳飛筠在英娘的攙扶下，坐進了馬車。放下車前的帷幕，英娘對著朝央恭敬的福禮：“奴家之前言辭不當之處，還請君子莫怪。也多謝君子救命之恩，奴家自當回府奏明我家主人，報答君子。”
    “哪裏，舉手之勞罷了。夫人客氣了。夫人的意思小人是明白的，夫人如此也是為了保護小娘子的安危。隻因家父身染舊疾，不得離身，小人就不送二位了。路途多有艱辛，還望夫人與小娘子保重便是。”
    英娘點頭答謝，鳳飛筠的聲音卻傳了過來：“那個，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朝央和英娘俱回頭看向鳳飛筠，少女挑著簾子，半搭的簾子遮住了半邊臉，卻依然掩不住臉頰上的那一抹酡紅，輕咬著下唇，明明不敢看朝央卻依然倔強的不把視線移開。朝央勾著嘴角，無聲地笑起來。
    “琉珽，家父取字朝央。”
    “劉庭？你不是堯國人。”
    “祖上是津國人。”
    “那麼，是哪個”庭”字？”
    “玉笏為珽。”
    “你父親倒是有才學，是希望你將來步入朝堂嗎？”
    “家父隻是這一處的窮教書先生罷了，為小人取這個名字大概也是想在小人身上寄托他的鴻鵠之誌吧。小娘子一路小心。”朝央躬身做了個揖，語態平和地說道。
    “嗯……”鳳飛筠慢慢的放下簾幕，英娘對朝央頜首，駕著馬車便準備向前走了。突然簾幕又被掀了起來。鳳飛筠回首對著朝央大聲地說著：“我叫鳳飛筠，若是你來到王都的話可以去鳳飛府找我。”
    馬車越走越遠，那些隨著風傳遞過來的聲音，也隨著風飄散了天空，消失的無影無蹤。
    朝央隨手撥回被風吹的淩亂飛舞的發絲，看著馬車一點點消失在視線了，臉上依舊是安靜淺淡的笑容，卻平添了些慵懶的感覺，染著朱砂一樣的唇上笑意涓涓，像是風中飄來的絮語一樣的呢喃，那樣安靜平和的聲線，卻帶著粹血遊絲的殺意：“不會忘的，怎會忘記呢……鳳飛……”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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