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洛靖淩無聲地哭，他今日救不了這個少年，所以，昔日無人能來救他。
    這個少年讓他想起了曾經的他，那一年的他二十歲，而他的少爺，說要他。
    少爺與他同歲，這一夜不僅是他第一次，同樣也是他的，其結果，可想而知。第二天，他被少爺送去醫院了，那天他醒來，他的少爺說愛他。
    他住院這事還傳到了洛先生耳中，洛先生那天還帶來了他父親的電話，這是自他從暗島出來後，再一次能聯係到他的父親。上一次見到他，聽到他的聲音，已經是五年前。這五年，他幾次想去見他，都沒有見到他，不是洛先生不允許，而是他父親，不想見他。
    再次聽到父親的聲音，他覺得，是少爺帶給他的好運。
    他想不明白一件事，想了很多年直到如今，依舊想不明白。
    愛，可以持續多久？
    如果愛他，為什麼可以在短短五個月後，嫌棄他；既然嫌棄他，又為什麼要困他在身邊，八年都不肯放過他。這個問題困了他八年，一直無解，如今，隔了生死，為什麼還要他記起來？
    那八年，除了他是那人的泄欲工具外，兩人再無其他，初時大多相顧無言，到了後來，見麵不如不見。
    他們到底是為什麼會走到那樣的地步？這個問題，他問過他兩次，他都冷冷的看著他，隻留給他四個字“你知道的”。
    在那人離開的日子裏，隻要一想起那堅定溫暖的眸子中，再沒有他，都能讓他落下淚來。
    那個人的笑容，比日月星辰都要璀璨耀眼，曾經暖得他心都軟了，化了。
    還記得那碗魚湯，他說好吃，那人笑得靦腆又開心。
    等他吃完了，那人卻說，他鹽放多了，笑得像隻偷了腥的貓。
    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那碗湯真的鹹嗎？他不知道，因為，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經嚐不出味道來了。但他堅信，那碗湯，一定正好。
    那人總是故意放錯調味料捉弄他，他若不吃，那人就一臉挫敗自責加失望，若他吃完了，他就能把自己的牙咧到嘴後根去。那些對他而言，是世間最美味的東西，是愛，最初的模樣。
    等到他能笑著想這些事時，已經是三年後。
    擁有過，再失去，才知道，什麼是絕望。好在，他的少爺會幫他忘記。
    他的身邊出現了很多人，男女皆有，最多的時候，幾乎到了每天都在換的地步。
    有了這些人，他對他的性趣便淡了，需要用他的間隔也越來越長。他也弄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分手了，他還要來碰他。既然願意碰他，為什麼又不肯再愛他。
    同在一個宅子裏，他們常常半個月，也不會說上一句話。
    在第五年年末，他有了一套自己的公寓，次年初他便搬出了洛宅，盡管他搬離了，但他們依舊還保持著床伴的關係，雖然，他來的次數很少。
    那時的他，已經能看淡一切，連什麼是愛都不想知道了，更不想知道它能持續多久。甚至於，他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個答案他也不再想知道。
    這些，他深埋心底，隔了八年，隔了生死，以為早就忘卻了，原來，他又何曾忘記過。
    這少年一此次的無可奈何，一步步的妥協，都像極了曾經的他。
    深淵，你一旦踏入，便隻會越陷越深，再也掙脫不掉。
    墨玉以為他哭睡著了，來抱他。
    洛靖淩恨極，一口咬在墨玉扶他肩膀的臂彎上，有液體將這片布料都沁濕了，他嚐到了一嘴的腥甜。但就算這樣，墨玉隻是抱緊了他，沒有鬆開手。
    他是自己走回去的，冬夜的冷風，他卻渾然未覺。
    他睡了一日一夜，再醒來，已是第三日，觀言守著他，見他醒了，急匆匆去找墨玉。
    墨玉拿著藥碗進來。
    他接過藥碗，一口幹了下去，然後，故意將藥碗在遞給墨玉時，鬆手打碎在地。
    他躺下背過身去，隻聽到身後有人收拾碗碟的聲音，身後是觀言勸墨玉的聲音：“您這手傷了筋脈，太醫說這幾日不能動，您別撿了，奴才來收拾。”
    晚上，墨玉沒有顧忌他受了風寒，又帶他來了春香樓。這一次，墨玉讓他看著一群人，是怎樣在明明難過到想落淚，依舊要笑臉迎人的樣子。
    接連幾夜，他們都是在春香樓渡過的，他發著高燒，墨玉便抱他去，看足兩個時辰，才能離開。
    墨玉說：既然不想自己試，那便看，多看看，總也能學會的。
    僵持了這幾日，終究是他妥協了。他已經不想再去春香樓了。
    今晚，墨玉“伺候”他洗澡。
    墨玉允許他自己清洗，而他則在一邊熬藥。
    這藥聞起來是一股花香味，洛靖淩想，應該並不難喝。
    墨玉待他洗幹淨了，伸手從藥液裏拿出一根二指粗的暖玉，走向他。
    原來這藥，是要用那地方來喝的。該來的終究逃不過，洛靖淩對墨玉伸手。
    墨玉卻沒有給他。
    他不想去春香樓看，所以他別無選擇。
    他為什麼要在這裏忍耐一個男人的褻玩？忍耐這些東西進他的身體？甚至，還要配合這些東西的進進出出，發出呻吟聲。
    曾經一次次告訴自己，忍耐，為了那一個愛字，如今，他又為了什麼要忍耐。
    他洛靖淩埋在浴桶邊，頭枕著手臂，看著水中倒映出的自己那張形似惡鬼扭曲的臉。他又想起那人在他耳邊罵他的那一句句“下賤”。
    墨玉將這暖玉放了進去後，並沒有去抽動，“帶著休息，三日後我再來換，你的身子太弱了。”然後罷手，起身離開。
    洛靖淩感受著那一點不屬於他自己的溫暖，再抬頭，已然平靜如初。